趕到蕭市長辦公室,我喊了一聲蕭市長好。他指了指沙發,示意我坐。


    這一次,譚秘書進來,給我端來了一杯茶。


    端不端茶是個信號。一般幹部乃至科長到這兒來,秘書是不會泡茶的。我接過茶,說了聲謝謝。


    蕭市長問我最近在幹什麽,通常情況下,這樣問話沒有實際意義。就是隨便問問,暖暖場子。


    我覺得是一次機會,把自己準備對文秘人員進行培訓,得到了張科長、孟主任的認可,目前正在起草方案等等,簡明扼要地匯報了幾句。


    他一聽,非常高興,興奮地說:


    “你這個辦法好。與其靠你和聞先知兩個人把關,不如從基層就把這個事抓紮實。寫個報告上來,我批點錢給你們。”


    這個真是個意外收獲,我說:“謝謝市長,我回去就寫。”


    聊完了這些,蕭市長才回到主題,他說:


    “你那個方子還真管用,幫我還送一些藥粉過來。”


    我點點頭。


    他說:“把工作幹好,多想一些有開拓性的點子,年輕人就要敢打敢衝。”


    凡是領導說勉勵性的話時,證明談話到此為止。我站起來說道:“謝謝市長鼓勵。”


    從蕭市長辦公室出來,已是下班時間,我先到食堂吃飯。然後騎著單車就去了【和仁大藥店】,又抓了一大包藥。回到家又碾又壓。


    忙了一個中午,總算把藥粉製好。


    ……


    下午,我就到辦公室上班。


    心想,蕭市長撥一筆錢,這個事要先向張科長匯報。再說寫多少經費比較好,也要問張科長才知道。


    我起身準備去他那兒,突然,又坐了下來。


    在機關工作做事,就要多個腦袋想問題。


    辦培訓班的事,上午才擬定,蕭市長怎麽知道了?


    要麽是孟主任向蕭市長匯報了。要麽是你郝曉東跑到蕭市長那兒表功去了。


    在機關,越級匯報是一大忌。


    證明你想丟掉上線,與上上線直接聯係。


    我冷靜一想,這件事隻有先向孟主任去匯報,由孟主任指示張科長,張科長再指示我,這才順理成章。


    我站起來正準備走,陳姐望了我一眼,問道:


    “老弟,好像你有什麽心事似的?最近遇到了什麽困難?”


    我笑笑,搖搖頭:“沒有。”


    她說:“沒有就好。”


    我走出辦公室,一路上想,還是我的哲學老師說得好——離婚女人觀察事物會更細致。她們的第六感覺往往很敏感,很準確。


    進了孟主任辦公室,我就隨意多了,反正他知道我帶蕭市長去華山醫院看過病。


    我把情況說了一遍——從華山醫院看病以後,我問市長有沒有效果,他說效果不大。然後,因為我家有一個方子,製些了藥給蕭市長試一試。


    今天上午譚秘書打電話給我,我去了蕭市長辦公室一趟,他順便問起我最近幹什麽,我說準備辦培訓班,他說可以撥錢給我們科室。


    但張科長不知道這些情況,我直接跟張科長去匯報。他會懷疑我,怎麽一個人跑去蕭市長那兒去匯報工作了呢?”


    孟主任很滿意地看著我,點了點頭。


    他指了指飲水機,說:“你自己倒杯茶,我借這個機會也跟你聊一聊。”


    我站起來,看見他杯中茶水也不多了,先給他加滿,然後才泡了一杯,坐到他的對麵。


    孟主任說:“你來找我,證明你在不斷地成熟。機關做事不是單憑熱情,而是要像你剛才所說的,方方麵麵都要注意。


    這件事就由我找張科長,說我向蕭市長匯報了,市長願意撥一筆錢。”


    聽了孟主任表揚我,我才定下心來,喝了一口茶。


    孟主任突然問:“你那個方子是祖傳的?”


    我的心猛地一怔,生怕孟主任問我要方子,便說:


    “對,一代一代傳下來的。藥呢,稍微大一點藥店都能抓齊。但是……”


    孟主任緊盯著我。


    我鼓起勇氣撒謊道:


    “主任,我也大學畢業,絕對不信封建迷信。但是,我們代代相傳,先念口訣再打卦,我爹說,一定要閉眼想起我太爺爺的原型,這藥才靈驗。”


    想不到孟主任竟信這一套,他說: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這個我有體會。我老爺子會化魚刺,也要念口訣。這個口訣不外傳。”


    我吊在嗓子眼的那顆心才落下去。


    他說:“很多人有皮膚病,這個方子對你有好處。”


    我隻笑笑。


    孟主任說:“那你先回去。這事交給我來處理。”


    我站起來,說謝謝主任。


    回到辦公室,我就悠哉悠哉。


    陳姐那雙眼睛厲害,笑道:“出去一臉凝重,回來一身輕鬆,你的事辦好了?”


    我哈哈大笑,笑完道:“陳姐,我告訴你一個賺錢的好方法。”


    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我。


    我喝了一口茶,說道:“你可以去考一個心理谘詢師證。”


    “心理谘詢師?”


    “對。我們學校就專門開了這麽一門課。”


    “我去考這個證幹嘛?”


    “因為你觀察事物細致入微,我有什麽心事,你全看得出。你考個這樣的證,不必去我們學校上課,可以函授。


    學完13門課程,到學校去麵試一次。學校就可以委托華山醫院心理學科給你發一張行醫證。


    你就坐在家裏,可以給人心理輔導。而且可以收費,大大方方賺錢。”


    她聽完,撲噗一笑:“老弟,我是關心你,才注意你的一舉一動。給別人心理輔導,我沒那個興趣。”


    我心裏一陣溫暖,好久才說:“那太感謝姐姐了。”


    一會兒,她又問:“真有這麽一門學科?”


    人家關心我,我也要關心人家,不能老是望著領導的水杯空了沒有,也要看看陳姐的水杯是否要加水。


    我站起來,發現陳姐的水杯空了,伸手拿起她的水杯,到飲水機旁加了水,放到她的桌上。


    動作跟我給領導添茶水一樣,行雲流水,沒有半點拍馬屁之嫌。


    她望著我,說了聲謝謝。


    然後,我才回答她的提問:


    “真有這門學科。所謂醫學,分為身體治療和心理治療。 有些人明明沒有病,有心結卻解不開的話。就會引起身體出問題。


    由心理暗示到身體真的生病。這是一個過程。


    反過來也是如此,身體有病,通過心理暗示,病也自愈了。


    所以,十九世紀時,美國醫生特魯多有句名言——有時去治愈、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


    這就是說,醫院並不是能治好所有的病,心靈上的幫助和安慰,也是一種治療手段。”


    1995年的春天,對於陳姐這種隻讀了個本地師專的人來說,她是第一次聽天書一樣,用崇拜的眼光看著我。


    她也知道,醫院並不能治好所有的病。但沒想到,醫生在一百多年前,就這麽真實地告訴了大家,醫院不是萬能的。


    我說:“進了醫院,有些人沒治好,就常常發火,甚至罵醫生。醫生不過是一門職業,他不是神仙。”


    陳姐聽完,好久沒有說話,隔了一陣,她用那雙清澈的眼睛望著我:


    “曉東,我有時候想,你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辦公室。有時候又想,要是永遠跟你在一間辦公室多好啊,你懂得那麽多。”


    我知道陳姐說的是心裏話,便說:“我不想去別的辦公室,就跟你一間辦公室。”


    話音剛落,電話響起,我馬上抓起話筒。


    剛說出“你好”兩個字,那邊傳來張科長的聲音:


    “曉東,你過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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