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電腦公司派了一個人過來給我裝電腦。


    那個時候的電腦很【純潔】,隻是用來寫文章的。什麽上網,至少在四水那塊地方,暫時沒有這項功能。當然,上海可以。


    這是落後地區與發達地區的差別。


    兩天後,我用u盤拷好,到辦公室打印出來。再去聞科長那兒交稿。


    他看了一遍,稱讚道:“到底是名牌大學畢業的,條理清晰,文字洗煉,所寫的措施符合實際,我看蕭市長在不在家。”


    說罷,他打了譚秘書的電話。


    放下電話後,說:“我帶你去蕭市長那兒,如果他有指示,你再修改。”


    說實話,我是第一次去1號樓。書記市長等領導都在1號樓辦公。


    上二樓右拐,聞科長說:“就在這裏。”


    說完,他敲了敲門。我則記住了門牌號碼:203。


    譚秘書打開門,笑笑,朝裏間指一指。聞科長敲兩下,推門而入。


    蕭市長正低頭批閱文件,抬頭一看是我倆,說:“坐。”


    聞科長把稿子放在蕭市長桌子上,說:“這是第一稿,郝曉東寫的。您看看。”


    說完,他才坐下,我也坐下。


    蕭市長拿著稿子看起來。


    我第一次感覺不自在。坐在領導辦公室,不能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眼珠四處睃,而是跟小學生上課一樣,隻能端端正正地坐著。


    聞科長無所謂,他找了個一次性紙杯,點燃一支煙,自顧自地抽著。


    說他在領導麵前隨意,也不全對。至少,他沒有發煙給蕭市長,也沒發給我。


    一支煙抽完,蕭市長說話了:“你沒修改?”


    聞科長說:“一個字也沒改。”


    蕭市長才把目光投向我:“孟主任選人還選得不錯嘛。行,不用改了。”


    聞科長立即站起來,我才知道這句話是送客的,也跟著站起來。


    聞科長抽身就走,我早就作好了準備,平時難得見蕭市長一麵,有這麽一個機會,我一定要和市長單獨說幾句話,於是對聞科長小聲說:


    “你先走,我還跟市長說件事。”


    聞科長掃了我一眼,走了。


    蕭市長見我不走,望著我。大概他也覺得奇怪。


    不過,他的態度還是很和善,畢竟跟他出了一趟差,還陪他去了一趟華山醫院。


    他問:“小郝,你還有什麽事?”


    我笑道:“就是想問一下,上次在華山醫院開的處方,您感覺如何。”


    我發現蕭市長立馬變得很隨和。他笑道:


    “那次辛苦你了,說有用嗎,沒多大用,說沒用嗎,開始一段時間還是有點用。總之,還是要感謝你呀。”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基本上沒用。


    領導的時間很緊,說不定下一秒,秘書就進來報告,誰誰誰來來了。我便當機立斷,果斷地說道:


    “市長,我有個丹方,推薦給您試試。”


    他一聽,放下手頭的文件,盯著我。


    當然,我也不能用大段的時間來敘述,我怎麽認識熊十辨的,熊十辨家十代行醫,醫術高明。


    最能讓人相信的就是說——我家有個祖傳秘方。


    所以,我簡單了明地說:“我家不是行醫的,但在治癢病方麵,有個代代相傳的小丹方。


    既然華山醫院的教授不能治好,您用單方試試,看行不行?”


    大約被癢病折磨久了。一聽我有個丹方,蕭市長一點架子也沒有了,笑道:


    “平時給人治療,效果怎麽樣?”


    在領導麵前不能拍胸脯,隻介紹情況,我說:


    “我周圍的鄰居治好了不少。但是,畢竟我家不行醫,主要是給熟人朋友製點藥。”


    “外塗?”


    “對。外塗。我幫您製一些,您試試。”


    他笑道:“那就麻煩你了。這個病看了不少專家,這個一種說法,那個又是另一種說法,治又治不好。不是大病,但煩人。”


    說這幾句話時,他在我麵前就等於是個患者了,沒一點架子,好像在醫師麵前訴說自己的痛苦似的。


    我說:“那三天後,我給您送到家裏來。”


    這句話說得好,有些人不懂,有點什麽就往領導辦公室送。就算是送點藥,別人以為你行賄呢。別人沒看到,秘書總知道吧。


    蕭市長說:“我家住在哪兒,你知道吧?”


    我笑道:“知道。一直想來拜訪,但怕打擾您。”


    他笑道:“好,歡迎你來玩。”


    我才站起來告辭。


    出了門,我邊走邊想。方子還在,可以到店子抓藥,但那套研藥的工具,畢業後帶回家後就一直放在家裏。那就先回辦公室吧。


    進了門,陳姐笑道:“一臉喜色,稿子交了,聞科長表揚了你,是嗎?”


    我問道:“我一臉喜色?”


    “是啊。一臉喜色,我都看不出?”


    “對,稿子交了,不是交給聞科長,而是聞科長看完,一字沒改,帶我到蕭市長那兒。


    蕭市長看完,隻說了一句話——行,不用改了。”


    陳姐翹起大拇指,笑吟吟地望著我。


    我說:“還是姐指導得對。”


    她乜了我一眼:“你水平高呢。”


    我泡了一杯茶,邊喝邊想,是打個電話到聶醫生家裏,讓他轉告給我爹,讓我爹把工具送過來,還是要旭哥到我家去取一下呢?


    想來想去,還是先找旭哥。


    於是,提起話筒呼叫旭哥。


    陳姐說:“最高興的是聞科長。以後就不用那麽忙了,有材料就交給你。”


    這個問題,我還真不好回答。


    看來,她還是不了解真正的聞科長。


    我隻笑笑。


    陳姐說:“下一步應該是提拔他,讓你接班。”


    我說:“我堅決不接班,就喜歡跟你一個辦公室。現在有點戀姐情結了。”


    聽得她臉都紅了,狠狠地乜我一眼,說道:


    “嘴巴變油了。不許這樣油嘴滑舌。姐又沒有個妹妹。隻是美玉跟我玩得好,我把她當妹妹,你又不喜歡。”


    如果是以前,我還想了解劉美玉為什麽對我很冷淡,現在沒興趣了。


    孟主任說要我不談戀愛,我爹娘也給我布置了振興家庭,改建房子的任務。


    現在,我根本不想了解劉美玉了。


    她不喜歡我,多少會讓我傷心。


    她喜歡我,我也覺得與那種家有小車的富家女子不匹配。


    我隻是嗬嗬嗬地笑笑。


    這時,電話響了,一接,果然是旭哥。


    我問他今天有沒有時間。


    他說:“兄弟,時間跟女人的奶一樣,都是擠出來的,有什麽事,你說。”


    我說,我想回家取個東西。


    他說:“你忙,就我幫你回去取。你不忙,跟我回去一起取。”


    我笑道:“那麻煩哥哥現在過來接我一下。”


    掛了電話。陳姐說:“你的朋友也多啊,不是別人找你,就是你找別人。”


    我說:“不多,就幾個固定朋友。”


    她點點頭:“對,不能什麽人都交。”


    我收拾一下辦公桌,走了。


    到了外麵,我突然記起蘇姐的錢還沒有給她。


    我去買了包煙,把年前欠的錢給她。


    她退回一百塊錢,說道:“那張桌子是送你的。以後打牌,你次次贏。”


    我怎麽也不肯。她說:“我是說真話,這個會靈驗的。你想次次輸?”


    沒辦法,這一百塊錢她橫直不收。


    我看見旭哥的車子停在那棵樹下,笑道:“那就收下,下次贏了錢,送個紅包給你。”


    離開商店,我邊走邊想,以後要和蘇姐多說話。蘇姐沒讀大學,但說話水平已經達到了博士水平。


    她說什麽都有理由,讓你無法拒絕。


    我要是學會了這一套,對自己的事業大有幫助。


    上了車,旭哥問:“還沒斷奶?三天兩天就想家。”


    我笑道:“我倒是不想家,是為你創造回家的機會。你老是不回去,嫂子以為你在外麵有人呢。”


    旭哥哈哈大笑。


    春光下,車子向秦水縣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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