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是一月。從8月中旬入職,一下就到了9月中旬。


    科裏除了常規學習之外,果然沒有安排我其他工作。就讓我熟悉如何寫材料。


    我把近幾年來,蕭市長所作的報告全部看完。再看其他領導的。


    我有個優勢,就是要看什麽,向陳姐借就行。


    我甚至把市長書記在全市文化、教育、衛生、科技等方麵的材料都看了一遍。


    不僅看了,還做了不少筆記。


    陳姐很喜歡我,笑道:“你這麽勤奮,以後會超過先知科長。”


    我才知道先知科長原來很厲害。那麽,先從“先知科長”這個稱呼說起吧。


    在機關,稱呼職務並沒有絕對標準。比如副書記副市長,你就不能稱某副書記,某副市長。


    除了特定的場合:比如來了省裏領導,市委書記向省領導匯報,才介紹這是副書記某某,副市長某某。


    在內部,大家都是按職務稱呼,是副職的,都把副字抹掉了。


    那麽,像聞科長這種人,別人稱他為先知科長,則是一種特例。


    就是他的【名字】比【科長】更響亮。如果說聞科長,還有別人也姓聞,也當科長。


    四水市姓聞的比較多。姓聞的科長有好幾個。


    但是,都沒有聞先知的【先知】兩個字響亮。


    先知嘛,就是先知先覺。領導要講什麽,隻要領導講一句,這篇文章怎麽寫,他全知道了。


    當然,這種筆杆子,市長書記都喜歡,但是,為什麽沒調他去市委秘書科,政府辦綜合科呢。


    他有個不好的習慣——抽煙。


    書記市長喊他到辦公室交待事情,他照樣抽。而且他抽煙時,也不發給書記市長,說自己的煙差了。


    這種人,就是有天大的才能,領導也不喜歡。


    市府辦隻好把他放在五科。輪到寫大材料了,就抽調他去執筆。


    總之,他是個特殊人物,布置任務就寫,完成任務就走,想抽煙就抽。也不巴結誰。


    當然,這些情況,並不是陳姐說的。


    陳姐不會介紹這些,我是聽外麵人說的。


    他自己都是這麽一個散漫的人,當然也不來催我,甚至不過問這些材料是否看完了,有什麽心得。


    我不去打擾他,就是對他最大的尊重。


    陳姐倒是非常關心我。


    她說:“他隻要你讀這些材料,你這麽勤奮?”


    我笑道:“我去過一次,匯報我把他給我的材料全部讀完了。他隻回了一句話——反複讀。”


    陳姐哈哈大笑。笑完道:


    “不過也好,在他手下工作,張科長都不敢過問你。你看你們科裏的其他事,張科長安排過你嗎?”


    我說:“對啊,張科長從沒安排過。”


    陳姐說:“是張科長不敢安排你。”


    我吃了一驚,問道:“連張科長都不敢安排?”


    陳姐說:“孟主任都不敢安排你。”


    我嚇得半天都沒做聲。


    陳姐說:“先知科長有個性。他曾經有個手下姓譚。現在給蕭市長當秘書。張科長安排了幾次譚秘書。


    先知科長跟張科長說,你們要麽就調走小譚,不然就不要安排他幹東幹西。我不培養個接班人,四十多歲了還天天寫啊。


    結果,小譚走了,才物色到你。”


    通過陳姐這麽介紹,我才明白:不是汪校長推薦我,孟主任就接收。


    而是先知科長缺一個助手,他想培養一個後起之秀,自己輕鬆一點。


    這時,汪校長找上門去,向昔日的門生——並非汪校長一定教過孟主任,而是一中畢業的,都可稱汪校長門生——推薦我郝曉東。


    這事就一拍即合。


    弄清了這個原委後,我心中暗想,一定要把先知科長的文墨功夫學到手。學得跟他差不多了,就可以跳出五科。給市長、書記去寫材料。


    那我個人的發展空間就大多了。


    所以,我進了自己臥室,認真地背先知科長寫的材料。


    背?


    對。


    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


    每天,我把時間安排得緊緊的。


    上班,看各種材料,這叫熟悉全市情況。


    下午下班之後,先到食堂吃晚飯,再走一個小時路,帶了個筆記本在身上,記下各個單位在哪條路上,再寫個簡單的地圖。


    散完步,回到宿舍讀先知科長的材料,


    一遍一遍讀。讀多了,我真的能背。


    他用詞的習慣,因人而異。


    給書記寫的,全是些華麗的句子。


    給市長寫的,全用數據說話。


    給分管蕭市長寫的,基本上是些大白話。


    我甚至還發現了一張奇怪的紙。


    整張紙上麵隻有一行字:


    “下麵,我宣布,薛涵同誌畫展開始——”


    我的個太爺爺兼太奶奶。難道這個也要寫在紙上,打印出來?


    既然是參加薛涵同誌的畫展,這句話,領導不要稿子,也能說出來吧?


    但是,這張紙是獨立的,不知給誰寫的。


    給書記,有可能,給市長,也有可能,給蕭副市長,更有可能。


    這就要看薛涵畫家的知名度了。


    如果非常有成就,那麽就是書記或者市長宣布。如果隻是在文教界有名,那就是蕭副市長宣布了。


    後來,我打聽到畫家薛涵的老家是四水,人在省城,是位有名的畫家。市裏邀請他來辦過一次畫展。那麽,上台宣布開幕的,不是書記就是市長。


    我驚詫的是,做文字功夫要做得這麽細。


    難怪皇帝小解,太監在一旁高聲提醒:掏龍頭,散龍尿,歸龍身。


    當然,我也並不是天天待在家裏。少澤喊我出去吃飯,散步,我盡量去。


    不過,我覺得暫時不能談戀愛。


    為什麽?


    最關心我的恩師汪校長盡了最大的努力,托舉我進了市級機關。在機關混不混得下去,混得好不好,就跟一首《隻能靠自己》的歌詞一樣:


    靠山山會倒,靠爹爹會老。要想混得好,隻能靠自己……


    法院的貞姐打了好幾次電話給我,反複說她介紹的對象,既漂亮又溫柔。跟楊玉瑩一樣,隻是沒有楊玉瑩的運氣,沒出名而已。


    我第一次,應付,第二次,委婉地拒絕,第三次,幹脆說家裏給我介紹了一個。


    她十分痛惜地說:“你真的再想一想,確實跟楊玉瑩一樣甜美可愛,我一個女的都喜歡她。”


    我知道,美女人人愛,但是要實力。沒實力早晚是當【一傳手】。接住排球,傳給扣球手,讓扣球手狠狠地扣下去。


    他獲得滿場喝彩,我隻是個無名英雄。


    對。我千萬不能在這機關“早產”。


    所謂早產,是一位朋友告訴我的一個機關用語。


    他說有很多人進了機關,適應不了工作,當個副科長就沒前途了。於是,就放到下麵的哪個局裏當個科長。


    一輩子在科長位置上止步。老了當個什麽工會主席,弄個副團職結束職業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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