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說出當時有多難過,甚至不願意去回憶,即使在紓紓麵前。


    “姝姝,人活著,哪能事事如意,我知道你很想......但既然她這樣對你,你就不要傷心了,不值當。” 喬紓紓緊緊握著她的手,目光灼灼的望向她,良久,接著道:“有些空缺或許很難填補,也或許永遠都會是空缺,可你看看我,你還有我在,我不知道我是否有那樣大的力量,但我有自信,在你心中我的份量。”


    喬姝姝低頭淺笑一聲,“請保持這份自信,你就是非常重要。” “那不妨,讓我的份量再重一些,然後再加上小澤和如嵐,還有你的父皇和哥哥們,還有時墨他們,讓你的心滿滿的,這樣,你就不會那麽難過了吧?”


    “好。” 喬姝姝回握住喬紓紓的手,輕輕擁住她。“紓紓,我很難過,但有你在,我就沒那麽難過了,從今以後,她還是我的母後,不過,隻是這具身體的娘而已。” 而不再是她喬姝姝的娘。


    “好,我知道。” 喬紓紓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喬紓紓也知道,這件事並不能徹底處理,難就難在應天帝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提及如何處理,他肯定是不會嚴懲皇後的,而姝姝又很在意應天帝。


    天牢中,應天帝和喬坤站了許久,喬艮才感覺到他們,他輕輕將昏迷過去的舅舅放平,有些僵硬的轉過了身體,父皇怎麽會來這種地方?


    他眼神黯淡,蒼白的唇緊抿著。回頭看了眼舅舅,垂下眼簾重重跪到地上。“父皇,二哥。”


    其實應天帝大可不必來這裏的,隻要一聲吩咐,便會有獄卒將人提到審訊的地方,但他卻鬼使神差的來了。看到喬艮這個樣子,他神色微微一頓。


    “起來吧。”


    應天帝的語氣與以往不同,似乎不再那麽冰冷,喬艮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受了些刑,便連耳朵都壞了嗎?”


    “父皇說笑了。” 這句話,倒是讓他覺得更真實,喬艮站起身,雖然臉不再白淨,左邊臉頰上還有了一道紅痕,但氣質卻還是在的。


    “先出來吧。” 這裏氣味難聞,隻讓人覺得窒息,應天帝話音落下,便有人將喬艮帶了出去。到了審訊室,應天帝並沒有讓人將喬艮綁起來,而且還讓人給他拿上來一把椅子。


    “父皇?” 喬艮有些無措,父皇怎麽突然這樣了,真讓他捉摸不透。“坐吧。” 應天帝道。喬艮看向喬坤,他還是一如往昔,總是淡淡的笑著,這種笑,與喬乾是不同的,而是那種發自內心,讓人隻一眼便覺親切的笑容。


    喬艮收回目光,略有忐忑的坐了下來。“父皇,您這是?” “朕也就不繞彎子了,” 應天帝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道:“你勾結安陽侯叛亂,於國,很有可能讓東極國分崩離析,於私......”


    喬艮自然知道後果是什麽,他苦澀一笑,跪下來。“我......知罪,願以死謝罪。” 頓了頓,他又磕了三個頭,聲音中帶著祈求。“可是父皇,能不能放過我舅舅,他也是為了救我才一時衝動,能不能看在” 話說到這裏,他停住了,看在父子情分上嗎?可是,這原本就是沒有的。


    “父皇,您殺了我吧,但求您放過我舅舅。”


    “你就那麽想死?”


    喬艮一愣,有誰不想好好活著呢,但這世上多的是事與願違,死,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


    “你可知,坐在這個位置上,朕不僅僅朕,隻要朕還在一日,那東極國就不會亂,隻要國不亂,百姓就不會流離失所、餓殍遍野。”


    “我......知道。” 這些他都懂,隻是他想要一個公道,他就想問問應天帝到底為什麽。


    “你說,你不在意皇位,要討一個公道,朕左思右想,覺得過去這些年,朕確實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姝兒也早就跟朕說過,隻不過朕沒有聽進去,這件事,說到底,也有朕的責任。”


    喬艮猛地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應天帝。“父皇......” 應天帝走過去,將喬艮拉起來,想了想,還是摸了摸他的頭,還是要公平一些。


    喬艮:???!!!


    應天帝幹咳一聲,又道:“不過,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罰俸三年,一年之內不得出四皇子府,你就待在自己府上好好反省吧。”


    “父皇,您不殺我?” 不僅不殺他,還對他這麽溫柔?他是在做夢嗎?可是身上隱隱作痛的傷又讓他覺得不是夢。


    應天帝坐了回去,看了眼喬坤,又看了眼喬艮,道:“你犯了這麽大的錯,殺了你豈不是太便宜你了,從今日起,你這個人,便不屬於你自己,而是東極國,還有喬坤,朕希望你們,都能將心思放在國事上,以後,好好輔佐姝姝,讓我東極國更強大。”


    聞言,喬坤走過去,在喬艮旁邊跪下。“兒臣謹記於心。” 見喬艮沒有反應,又低聲道:“四弟,父皇與你說話呢。” 喬艮回過神,隻覺得喉嚨有些幹澀。“我......兒臣謹記。”


    應天帝:“嗯,你送他回去醫治吧。”


    喬艮:“父皇。”


    “如果是你那個舅舅,就不必開口了,眼見就要入冬了......明年,秋後問斬,不過朕可以讓韻丫頭把解藥給他。”


    他還想求情,卻被喬坤拉了一下。喬艮也知道,能放過他,已經是很難得了,何況,還給了他機會為國做事。“兒臣,多謝父皇。”


    “嗯,回去吧。” 說完,應天帝便回去了,喬坤送喬艮回四皇子府。馬車搖搖晃晃的走了半程,喬艮終於沒忍住說了第一句話。


    “二哥......父皇這是?”


    喬坤一笑,給他倒了杯茶。“還是第一次聽你用這般的語氣叫我二哥,多了幾分真意。” “方才多謝二哥。” 喬坤將茶盞遞給他,“嗓子不好受吧,喝點茶。”


    喬艮接過茶盞,神色微動。


    “恭喜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成功了,父皇確實變了,我的震驚,不比你少,但這是事實。可是父皇終歸是父皇,是東極國的皇帝,在那個位置上坐了那麽多年,我們的所作所為他很少又不知道的,你沒感覺到,當你說出那個人是你舅舅的時候,父皇毫無波瀾嗎?他給父皇下毒的事,父皇都知道了。”


    “是啊,父皇,不愧是父皇,但也或許,這根本不重要,那我舅舅,就真的死定了嗎,他是這世上唯一願意對我好的人.......”


    喬坤沒有說話,喬艮苦笑一聲,也不再說什麽。


    馬車緩緩停下,喬坤目送著喬艮走進府門,在大門即將關上之際,喬艮回頭,朝著喬坤行了一禮,“多謝二哥送我回來。”


    “四弟!” 喬坤往前走了幾步,笑著對喬艮說道:“或許,以後,這個世上對你好的人,不止你舅舅一個。”


    大門重重合上,但喬艮還是聽到了喬坤的話,他站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夕陽西下,才緩緩走回了自己的院子,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院子那麽偏僻,偏僻到仿佛連陽光也照不到,但是,他感受到了陽光,第一次無比真實的感受到了陽光。


    他覺得很溫暖,怪不得人人都喜歡啊。“娘,我好像,等來了能落在我身上的陽光。” 此後,他也許不會永遠置身於黑暗,羨慕照到別人身上的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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