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餐桌上。


    梅雪一會看看曲念,一會看看皇帝,覺得不大對勁。


    昨晚皇帝摸進姑娘屋裏,她是知道的。


    可為什麽陛下是一臉愜意,姑娘卻隱隱有些不高興?


    她左思右想。


    難道是,陛下不行?滿足不了姑娘?


    梅雪不禁帶上幾分同情,姑娘豈不是剛出狼窩,又進火坑?


    “嗬……”梁宸冷笑一聲,“暗一,梅雪太閑了,帶她出去操練操練。”


    “……屬下知錯了。”梅雪跪得特別快。


    但暗一毫不留情地出現,拎起她的衣領就走。


    白蔻醒得比較晚。


    一來就看到梅雪左跳右躥,被一個陌生黑衣男子追著暴打。


    轉進門更是嚇一跳,氣勢壓人的皇帝陛下,竟然坐在她家閨女旁邊,十分平和地喝著粥。


    白蔻嚇得差點打嗝,“……陛下?”


    昨晚的安神湯莫不是有什麽致幻作用?


    “嶽母,請坐。”梁宸微笑打招呼。


    白蔻:“……”


    確定了,在做夢。


    曲念瞪了他一眼,打發走被“嶽母”震撼到的小丫鬟,把恍恍惚惚的親娘扶過來,盛碗粥給她喝。


    渾渾噩噩地用完早膳,白蔻才漸漸接受一個事實,她不是在做夢。


    皇帝確確實實叫了她嶽母。


    這輩子受了很多苦的白蔻,比昨天更加誠惶誠恐,“這不妥吧皇上,念兒嫁過人的啊?”


    “沒事,她已經和離。”


    “和離了也不行吧?”


    “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行?”梁宸含笑看著曲念,“隻要念念答應就行。”


    “……念念。”曲念覺得這個稱呼有點別扭。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的念念,朕覺得很適合。”梁宸深深看著她。


    “哼。”曲念傲嬌地轉頭,卻依然能感受到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白蔻無聲看著這一切,不知不覺就淚流滿麵。


    她還以為女兒要跟自己一樣,一輩子活在婚姻不幸的陰影裏。


    現在看來,她或許會比她幸運點。


    ——


    梁宸若有所思地回到皇宮,批閱奏折,跟相關大臣商量軍政事務,接見考核一些即將委派出去的官員……


    即使天下太平,依然有數不清的大小事,治國如烹小鮮,哪怕是小事也不能忽略,他一向勤政。


    直到未時,國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大臣們磨磨蹭蹭不肯離去,一個個打著眉眼官司。


    “有事直說。”梁宸又拿出一份聖旨,準備親自寫。


    最後是工部尚書扭捏又期待地詢問,後宮要不要修繕宮室之類的?


    陛下虎口的咬痕還在,下巴上又添新的齒痕,皇上隻要微微抬頭,他們就能看見,想忽略都不行。


    但他們不敢問得太直白,問修繕宮室就委婉點。


    若是皇帝有要冊封嬪妃的話,修繕修繕總是需要的。


    梁宸打開聖旨,拿起毛筆一氣嗬成。


    站旁邊伺候筆墨的李全福突然臉色大變,震驚得手都在顫抖,硯台發出一些不該有的碰撞聲。


    第一次見他如此失態,大臣們都好奇又困惑。


    皇帝寫了什麽東西,能讓這老狐狸驚成這樣?


    “陛下恕罪。”李全福連忙跪下。


    梁宸卻毫不介意,擺擺手讓他起來。


    李全福看著寫好的聖旨,心裏的震驚沒有絲毫減弱。


    因為陛下寫的,是和離書。


    他和皇後的和離書。


    “拿印來。”梁宸吩咐。


    李全福麻木地遞過玉璽,看著皇帝陛下一本正經地蓋下去。


    荒謬,太荒謬了。


    ——


    久久沒有等來皇帝的回答,工部尚書還暗地裏失望。


    卻見皇上小心翼翼地收起那份讓李全福震驚失態的聖旨,才帶著笑意說:“好好修繕太宸宮。”


    太宸宮是皇帝的居所,工部尚書仿佛聽到同僚們的歎氣聲。


    都很失望。


    “不知陛下希望怎麽修呢?”他兢兢業業詢問。


    “要喜慶,隆重。”梁宸眼裏是大臣們從未見過的笑意和期待,“大婚該有的喜慶和隆重。”


    大臣們:!!!


    皇帝大婚!!!


    這輩子居然還能聽到這個詞,穩重的左相差點要跳起來載歌載舞。


    跟他一向政見不和的右相,也忘記這幾十年的隔閡,跟左相笑著相互道喜。


    笑著笑著都哭起來。


    “我贏了!”錢大人最興奮,他和曲元和之前打了個賭,輸的人可是要帶著“我是蠢貨”的麵具,跑一圈中心大街的。


    高興一會兒他才想起來,曲元和今天開始告假,說是病了。


    實際上大家都知道,他暫時沒臉出門。


    曲元和果然是個晦氣玩意,過去二十年他從未請過假,今天他一告假,皇帝就表示要大婚。


    說不定他告假久點,皇子都有了。


    要是他直接罷官,皇帝或許都能子孫滿堂?


    “嗬嗬嗬嗬……”錢大人傻笑起來。


    “陛下,請問是哪家閨秀?”左相擦擦臉上的淚,他想去感謝一下未來皇後的父親。


    大善人啊大善人!


    能養出個讓皇帝願意成親的女兒,絕對的大善人。


    所有人都屏息看著皇帝,等他宣布。


    皇帝意味深長地說:“該你們知道的時候,你們自然就能知道。”


    大臣們傻樂著,沒去深思皇帝為何不說。


    隻有李全福獨自清醒。


    我不僅知道皇後是誰,我還知道,皇帝立後詔書還沒寫,和離書先寫好了。


    就問一句荒謬不荒謬?


    ——


    拋下一群不顧形象歡呼的大臣們,梁宸靜悄悄回到白府。


    護衛正把一個仆人扔出去。


    “什麽人?”梁宸問。


    “曲府的,說是祖父母要見白姑娘,白姑娘讓我們扔出去。”


    “嗯,扔遠點。”


    曲念正抱著膝蓋坐在秋千上,有些神思不屬,幾分糾結幾分惆悵。


    梁宸過去抱起她,他坐在秋千上,再把她放在他腿上。


    他輕撫著她微微皺起的眉梢:“我不該沒考慮你的顧慮,就一味地逼你,昨晚是我不對。”


    曲念靠在他懷裏,“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隻是男人感情太容易變,我害怕。”


    “我知道。”早上看到白蔻,他就明白了她的擔心與糾結,“給。”


    所以他用聖旨寫下這份和離書。


    把它交給曲念。


    越是想要把她一輩子留在身邊,越是要讓她擁有隨時離開的自由。


    隻為了換取,她的開心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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