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便親自拿著這封奏折前往禦馬監,詢問方子言對於此事的想法。


    最近這段時間接觸下來,方子言對於朱高熾的態度已經有了幾分改觀。


    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對於朱高熾百般排斥。


    倒也樂意與朱高熾說些自己的想法。


    他這麽做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要見到朱棣,麵刺對方!


    他就不信這位永樂大帝的涵養能好到這種地步,麵對自己的貼臉開大而選擇一笑置之。


    隻要對方被自己觸怒,那他就能夠求仁得仁。


    至於他如今給朱棣出的這些餿主意,也的確都是他綜合曆史想出的一些權宜之策。


    朱棣不願下達罪己詔,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罪己詔一經下達,那就意味著自己是有罪之人。


    而他這個地位不正的惡名恐怕將要始終受人詬病。


    朱棣最怕的就是建文後人有朝一日會帶著信物返回應天,要求他的後人讓出皇位。


    朱高熾之前也有同樣的顧慮。


    而他昨天也特地向方子言討教了這個問題。


    方子言昨天的回答可不像朱高熾這樣委婉:


    “朱允炆在皇宮放下的那一把大火,就相當於燒斷了自己的所有後路。”


    “他當日可未曾從宮中帶走什麽憑證,所帶走的隻有一塊玉佩而已!”


    “大明地大物博,想要找到一塊材質相同的美玉,雕琢一塊與之相同的玉佩,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建文死於火場,這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就算日後真有人拿著他的信物來找後賬,憑借你們父子的手段,想要將其鏟除還不是輕而易舉……”


    朱高熾為了維係朱棣一脈的顏麵,並未將方子言的回答照直敘述,而是從中做了一番委婉的更改。


    麵對朱高熾的回答,朱棣並不覺得奇怪。


    對於自己這個長子,朱棣還是較為了解的。


    對方就算是意圖坐穩皇位,也絕不會說出如此決絕的話來。


    不過就如方子言所說的那樣,建文當初的一場大火,已經將自己的後路徹底燒斷。


    如今他發布罪己詔,隻能彰顯自己的豁達心胸,並不會對自己造成實質性的影響。


    天下藩王,最具實力的便僅有他朱棣一家。


    更何況他如今已經入主應天,以朕自居。


    區區一份罪己詔,難道還能傷到他的筋骨嗎?


    想到此處,朱棣微微頷首:“既然如此,那便按照你的意思去辦吧,那個方孝孺口口聲聲說朕是亂臣賊子,不想給朕草擬繼位詔書。”


    “可如今朕要發布的是罪己詔,是要向天下百姓坦言自己的過失。”


    “如此便遂了他方孝孺的心願,他總不至於再百般推辭了吧……”


    朱高熾見朱棣坦然應下了此事,並未因此動怒,這才放下心來。


    而另一邊,方子言正在房間裏看書!


    禦馬監是專程為朝廷培育種馬的機構。


    雖然位處京城,但麵積卻著實不小,除去草料庫,馬廄一類的設施之外,要說規模最大的,便是方子言房間正對著的跑馬場!


    此處時常有受封的將領或是得意的臣子前來挑選馬匹,而要說來此處最為頻繁的那便當屬朱高煦和朱高燧。


    這兩兄弟對於戰馬可謂十分喜愛。


    平日裏有事沒事便來此處溜上兩圈。


    而這裏這些價值高昂的戰馬,也就隻有他兄弟二人才敢隨意騎乘,不擔心會有任何的損傷。


    不過如今正值冬季,況且戰事剛剛結束。


    這些戰馬也需要養精蓄銳,貼貼秋膘。


    如此一來,守著跑馬場的這處位置便成為了整個禦馬監最為閑適,也是最幽靜的一處所在。


    方子言每日在這裏讀書寫字,也不擔心有人打擾。


    每天開飯時都會有太監專程前來給他送飯,待遇強出詔獄十倍百倍!


    就在他正興致勃勃地翻閱著書籍之際,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方子言還以為又是太監前來送飯,於是放下手中書稿,慵懶地對門外說道:“我記得不是才剛吃過不久嗎?怎麽又來送飯了?”


    “高熾體恤先生辛苦,特地前來,想陪先生喝上幾杯!”


    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音,方子言無奈搖了搖頭。


    最近幾日這個聲音的主人成為了他這房間裏的常客。


    對方對他有提攜之恩,方子言也不好駁了對方的顏麵。


    可是每日往返,如此叨擾,卻也讓他這一心求死之人感覺頗為不爽。


    他隨手將書丟到一旁,轉而開口對門外說道:“殿下請進吧!”


    房門推開,站在門前的赫然便是朱高熾!


    此時他的身邊還跟隨著兩名小太監,手裏各提著一隻食盒。


    見了方子言,朱高熾笑著說道:“貿然叨擾,還請方先生見諒!”


    “殿下說的這是哪裏的話,殿下蒞臨寒舍,我這小屋可謂蓬蓽生輝啊……”


    兩人說話之間,兩名小太監便已經手腳麻利地將食盒裏的酒菜擺在了桌上。


    做好這一切以後,朱高熾對兩名小太監擺了擺手,示意兩人離去。


    隨後他坐在方子言的麵前,開口對其說道:“禦馬監有規矩,凡此處之人不得飲酒,更不許有酒出入。”


    “我知道方先生也是個好酒之人,於是便讓禦膳房掂對了幾道小菜,特地提著禦酒,想來與方先生喝上幾杯!”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朱高熾這番謙遜姿態倒是讓方子言感覺頗為無所適從。


    他這人最不怕別人和他來硬的。


    若是朱高熾對待他的態度能像朱高煦,朱高燧那樣。


    那他怕是連眼光都不會掃對方一眼。


    隻是朱高熾這番態度實在太過恭敬。


    甚至已經達到了諂媚的地步。


    他的確是一心想要求死,但卻也並非胡亂咬人的瘋狗。


    對方頻頻向自己示好。


    他若是全無半點回應。


    那豈不是在對方麵前失了禮數,到時反受旁人詬病?


    “殿下實在太客氣了,方某一介戴罪之人,能得殿下如此禮遇,實在慚愧得很啊!”


    “方先生說的這是哪裏的話?高熾並無其他嗜好,唯獨喜歡和博學之人相交,如今得了方先生這良師益友,高熾自然是要與您多親多近,多多討教。”


    “先生此言難道是排擠高熾,看不起高熾的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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