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正雲後,烏鄫在正門城門前下馬,牽著馬緩緩進入了城內。


    迎麵而來一股人氣,像極了當年東岸滿是人子的時日。


    街上妖軍來回巡查,並沒有對身為妖子的烏鄫進行過多的排查,烏鄫順利地走入了城池內部,街上兩旁雖店鋪琳琅,但多是招牌破舊,在街上走路的人子也是少之又少。


    烏鄫牽著馬在街上走著,看不遠處有一個攤子,上麵零落著許多兵器,剛想上去看看,那攤子卻被巡查的妖子一腳踹翻。攤販驚慌失措地跪在地上求饒,但妖軍一點也沒有要饒過他的意思。


    正當妖軍想要一刀砍上去時,烏鄫上前,手中劍為攤販擋住了這一刀。


    當值的妖兵啐了一口:“你他娘的是誰?敢惹你爺爺,小心爺把你的皮扒了!”


    “我要見白曳。”烏鄫說道。


    “呸!白將軍也是你此等小人能見的!”妖兵一刀砍了上去,烏鄫側身躲過,順手斬下一劍,妖子握著刀刃的手沿著手腕被齊齊整整地斬了下來。


    “你若是帶我去,你今日對這攤販所做之事,我便不告知白曳了。”烏鄫眉毛一挑,徐道,“如若不然,我便將你打殘了去,白曳乃是我的故交,加之你又做下了霸淩市井百姓的罪行,想必不會治我的罪,你的罪更大些。要知道哪些酷刑適用於你們這些妖子,我可是清楚得很。”


    妖兵見烏鄫身手不凡,又被烏鄫後麵的言辭嚇破了膽,隻得帶著烏鄫到白曳的府邸之前。


    妖兵一路低著頭,捂著流血的胳膊,這到了府邸大門,妖兵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著烏鄫,想知道何時烏鄫才肯放自己離開,誰知烏鄫聽他說完莞爾一笑,掐著他的脖子便走向了大門。


    大門的守衛將烏鄫攔住,一位門童走了出來。


    烏鄫讓門童進去帶句話,好放自己進去。


    就在門童進去報信的空檔,烏鄫手下的妖兵已經泣不成聲,臉上涕泗橫流。


    “別哭了,不會要你的命的。”烏鄫說了這句話,那妖兵才將將停止哭泣。


    沒過多久戟晟便走了出來,看到烏鄫的瞬間,戟晟清秀白皙的臉上添了一絲難掩的笑意。


    若是隻憑相貌去看,戟晟絕對是個謙謙書生的長相。


    守衛見狀將烏鄫放了進去,烏鄫掐著手下的妖兵走進大門,經過一路奔波,略顯風塵仆仆之氣。


    那手下的妖兵又開始哭了,烏鄫一拳打了上去,將其打昏在了地上。


    “烏鄫姑娘,好久不見!”


    戟晟難掩心中激動之情,向烏鄫身後看去:“家妹呢?”


    “戟頌有事,此時不便來此。”烏鄫將包裹從身上摘了下來,放於戟晟懷中說道,“烏鄫此番前來,是戟頌想知道您是否安好,這點東西是她讓我給您帶來的。”


    其實是烏鄫來的時候在路邊買的。


    烏鄫臉上笑意誠摯。


    ……想來,戟晟應當不會看出這是在古崟買的吧。


    戟晟眼眶濕潤,感動地抱著懷中的東西,甚至覺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隻是連忙讓烏鄫進屋。


    待烏鄫走上前去,戟晟才注意到了地上昏迷的妖兵,問烏鄫道:“這是……”


    烏鄫回身,看向地上的妖兵,微微一笑。


    “這正是烏鄫想同您說的事情。”


    按理來說,上方傳達的命令應當足以使民生富足,現在已經沒有了狂窎從中作梗,人口走失的現象也在逐步減少,街上不應如此慘淡。


    烏鄫將今日所見告知了戟晟,戟晟陷入了沉思:“如此,便是上邊的原因了。”


    “上麵?”烏鄫道。


    “這正雲的官僚之中,隻有我與呈奉依兩個人子,呈奉依痛失兄長,早已多日沒有理民間治理之事,暫且不算。現如今除了我以外,其他,上至官僚下至士卒,都是妖子。想必,這跨河之戰雖過去了十年,還是有不少妖子在憎恨著人子吧。”戟晟眉間泛起褶皺,神色有些許黯淡,道,“如此政令不通,官僚內訌,治自身尚且治不明白,何以治民。”


    “白兄來此地有多久了?”


    “已一月有餘。”


    “可遇何人刁難?”


    戟晟搖頭:“未曾有人刁難,想必是看在國主的麵子上,和這個戰神的身份……但那些無名無分的平民百姓,怕是就沒有我這麽走運了。”


    “那要如何是好?”烏鄫說道,“現古崟建立也不過十年有餘,怕是不會同意同時任用多位人子,而身為戰神白曳,若是群集人子治理,怕是會被懷疑白兄擁兵自重,就算是與白曳素來交好的國主和國相,也很難對您放心。”


    “容我想想。”戟晟緩緩說道。


    戟頌的原意便是讓烏鄫來看看戟晟,若是戟晟有難可以幫一幫。


    現下就戟晟而言,倒是沒什麽大災大難,隻是此事一日不解決,便是一日的麻煩。


    戟晟的同僚盡是些妖子,要換做戟頌來也罷,至少無人能傷她,但戟晟則不同,戟晟數月前還隻是個上山砍柴下田種苗的農夫,不通武藝。若是被人識破是假扮的,後果不堪設想。


    無論如何也得將眼下的事情解決了,烏鄫才好離開。


    -


    宿辭自到了此地以後,在長河地休整多日,這日跟隨嵐來到了存放大刀的地下暗室。


    嵐打開通往地下的暗門,暗室內燈火自動點燃,空空如也的暗室之內橫放著一柄大刀。


    幽暗中,那把大刀靜靜矗立,刀身宛如一方深邃的寒潭,青芒隱隱之中透著一抹幽邃的黑,似能將周圍的黯淡光線盡皆吞噬。其質地瑩潤光潔,仿若古鏡般,在昏黃且飄搖不定的燈火映照下,泛起一層詭譎的光暈,光影明滅之間,仿佛有無數的秘密在刀身上閃爍遊離,曾沾染過無數的鮮血與亡魂,於無聲中訴說著往昔的腥風血雨。


    刀柄其上所雕之龍鳳,栩栩如生,龍鱗鳳羽纖毫畢現,好似下一刻便會破壁而出。雕刻的線條深淺有致,明暗交錯鑲嵌,隱隱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森冷寒意。


    真是把好刀!


    一看到這柄大刀,宿辭的眼中便亮了起來。


    幾步跨到那柄大刀麵前,用手握住刀柄,試圖將其拿起。


    嵐緊緊地盯著那柄大刀,但刀身經宿辭單手,隻是拿出頓了數秒,便又落到了刀架之上,大刀回落之力猛地將刀架砸出一絲裂紋。


    宿辭眼中欲望更甚,兩手並用,強撐著將大刀拿起,雖然腳下踉蹌了幾步,但總算是將大刀拿了起來。


    嵐的唇角現出一絲笑意,宿辭看著嵐臉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呆怔,加之手上力氣用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拿起的大刀又落到了地上。


    地麵砸出一道凹陷!


    刀身卻依舊完好無損。


    嵐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宿辭看著嵐急忙說道:“還有時日!待你說的那人回來之前,我一定已經將它用得順手了!”


    “但願如此。”嵐冷著一張臉說道,“若是在那不死之身回來之後你還無法運用得手,就趕緊滾出去吧。”


    -


    這裏接連又死了幾個人。


    墓室裏充斥著對死亡的絕望與恐懼,有相識之人死去的人抱著故識的屍體悲痛不已。


    死去的屍體散發出一陣陣惡臭,其餘還沒死去的人看著日漸腐爛的屍體,他們很清楚,這就是他們日後死去的樣子。


    河生同其他人一樣看著那些死去的人,經過上次地鬼將她短暫地接出去,身體有所恢複,但在那以後已經過了數日,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她又急劇瘦了下去。


    一個佝僂著腰的男人爬到一具遺體旁邊,伸手去拿地上已經腐爛的手臂。


    河生爬過去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人抬頭看向河生,滿是絕望的眼中無可奈何地溢出淚水,他收回手去,隨後捂著臉伏到地上聲淚俱下地哭泣著。


    河生眼圈泛紅,看著地上哭泣的男人。


    周邊奄奄一息的人們皆忍不住啜泣起來,一個女人靠在牆上,手指在牆上撓出一道道紅痕:“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墓室內,日子還在一日一日地過去。


    河生靠著牆壁徐徐坐在地上,看著自己恍若骷髏的手,她現在每走一步,身體都會不由自主地搖晃,腳下已經麻木,窒息的饑餓令她呼吸困難,但一息尚存。


    或許……她的母親沒有騙她?


    她真的是嶺匿族的後人?


    期間地鬼來接她的藤蔓下來過好幾次,她都將它打到了一邊,極盡所能地躲開他,因為她知道,一旦再上去的話,她肯定就不願意再下來了。


    這裏除了偶爾的哭聲,便是一片死寂,好似名為死亡的怪物寄宿在了此處,慢慢蠶食人的身體。


    河生蜷縮在地上,看著人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她也已經瘦成了皮包骨,但是卻依舊沒有要死去的跡象。


    在角落的遺體已經生了蛆蟲,那成群的白色蛆蟲在上麵蠕動著,將死去之人的臉上和身上啃得鮮血淋漓。


    河生眼睛緊緊地盯著那上麵的蛆蟲,她的神誌告訴她不能同類相食,但是饑餓的身體卻在告訴她,過去就可以解決腹中的饑餓。那因為極端饑餓帶來的眼前日漸模糊的視線,隻要進食之後就會恢複正常。


    河生無意間看向了上方的入口,隨後痛苦地閉上眼睛,將少得可憐的唾液咽進幹澀的喉嚨。


    她逐漸失去了意識。


    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河生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漆黑的人影。


    她可以聞得到,從對方的身上持續不斷地散發著一陣陣的腐臭。


    河生看不清他的麵目,對方的手忽地揪住了河生的耳朵,想必是覺得河生已經死了,想要將河生的耳朵拽下來吃掉。河生猛然清醒,將那人的手打到一邊,支撐著虛弱的身體起身。


    她頭腦混沌,腳下又不穩,扶著牆勉強與那人拉開了距離。


    是那個佝僂的男人!他要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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