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靈山近日開鑿了一個溫泉。


    傳聞那地方終日熱氣氤氳,玉樹瓊池,美不勝收,那溫泉乃是伏靈山的靈水,泡了可益壽延年,解百身病症,老少鹹宜,包下伏靈山的山主言道,最好帶上一家老小一起來,效果最佳。


    所有妖子都聞之趨往,回來的妖子也是連連稱讚,於是名聲遠揚。


    那白日裏同國主處理政事、晚上時不時便去花樓逛上一逛的國相,掌握民間小道消息和朝廷正統渠道,有這樣的好地方自然少不了他。


    雖然國相到現在還沒有一妻半女,但他卻對這地方情有獨鍾。


    於是便在葉城諶用早膳的時候,當著戟晟的麵,提起了這溫泉的事情。由於最近的政事不算繁忙,葉城諶考慮了一下,隨後看向了戟晟,問戟晟是什麽意見。


    戟晟在去看望妻子的時候也聽說過這個地方,也想過何時帶著妻兒一起去上一趟,但是和這兩位還是算了,便笑著推辭道:“臣就算了吧。”


    葉城諶看著戟晟。


    戟晟有些心裏發毛。


    最後戟晟還是無可奈何地去了。


    一到這溫泉之地,果真是熱氣氤氳,從遠處看還以為是覆蓋了滿山的霧氣,隻有到了跟前,感受到了自伏靈山上遊來的陣陣熱氣,才能知道這是自溫泉上而來的熱氣,在熱氣之中隱約可見攢動的妖影,看著數量應該不少。


    戟晟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景象,跟著微服出巡的葉城諶和閔佩豳後麵上了山。


    這溫泉分為兩處,一處是女子沐浴的地方,另一處是男子沐浴的地方。


    葉城諶和閔佩豳心照不宣地知道戟頌是女扮男裝,想著戟頌應該會去尋女子沐浴的地方去泡,卻不料戟頌一路跟著他們走進了男子沐浴的地方,而且走到了溫泉邊上之後便開始張羅著脫衣服,閔佩豳目不轉睛地看著正打算脫衣的戟晟,生怕漏了一點細節。


    葉城諶不動聲色地上前站在戟晟和閔佩豳之間,擋住已經將衣裳脫了一半的戟晟,兩手扶住戟晟的肩膀,道:“白曳……你……”


    葉城諶將手放到肩上的一刻,戟晟下意識地縮了一下,生怕自己露餡。


    但是考慮到戟頌不僅改換了白曳為自己的姓名,而且一直是以男子的身份在軍中行事的,戟晟覺得自己應當不會露餡才對,於是小心翼翼地說道:“我……不能脫嗎?”


    此次也算作是微服出巡,為了不暴露葉城諶的身份,在出發前他們都已經說好了,可以對葉城諶不用敬稱。


    “你確定要在這裏嗎?”葉城諶沒有道破。


    “不在這裏的話……”戟晟欲言又止,“嗯……您的意思是……”


    “算了算了,讓白曳自己決定吧。”閔佩豳將葉城諶拉到一邊。


    戟晟狐疑地看著他們兩個,將衣裳脫了下來。


    當他把衣裳脫下之後,輪到葉城諶和閔佩豳滿臉疑惑了,他們二人盯著戟晟光潔平坦的胸膛,竟一時無言相對。


    他們二人貴為古崟最高的掌權者,論謀略和頭腦都是數一數二的,但此刻眼中卻浮現了懷疑人生的目光。


    三人下了水,溫暖的水包裹全身之後,舒緩了全身的乏意,戟晟難得身心舒暢,扭頭,看見了葉城諶和閔佩豳,他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戟晟。


    於是戟晟的心又提了起來。


    閔佩豳發現氣氛有些緊張,於是過去一手攬住了戟晟的肩頭,笑著:“白曳此刻泡溫泉的模樣格外清秀呢。”


    “閔兄過獎了。”戟晟謙卑地笑了笑。


    其實這幾日,葉城諶和閔佩豳就白曳歸來此事也談過兩句,總覺得戟頌出去這半年脾性改了不少,但是是朝好的方向改的,兩人就沒再過問過什麽。


    但如今見此人同戟頌長得一模一樣,卻是個正兒八經的男人,著實讓他們二人起了疑心。


    畢竟戰後白曳是女人的事情沒多少人知道,如是有妖子假扮,也一定是會扮作男子的模樣。


    不過若他是妖子,葉城諶和閔佩豳不可能不知曉,而且聞著氣味,卻又和戟頌的氣味別無二致。


    閔佩豳平生感到困惑的事情不多,但這事情著實難倒他了,是哪位神人把那麽個水靈的閨女變成了水靈的男人,要是讓他知道了非得撕碎他不可。


    閔佩豳將胳膊收回來的時候,手指指尖有意地劃破了戟晟肩上的皮肉。


    閔佩豳故作驚訝地看向戟晟的肩頭,說道:“哎呀,瞧我這爪子,給你劃破了,真是對不住。”


    “沒事沒事。”戟晟說道,手摸了摸傷口周圍的皮肉。


    葉城諶和閔佩豳緊緊地盯著戟晟的手和肩上的傷口,他的手上是有永生線沒錯,肩上的傷口也在肉眼可見地愈合當中。


    戟晟看著自己肩上的傷口,沒有注意到葉城諶和閔佩豳近乎審視般的目光,葉城諶和閔佩豳看到了戟晟肩頭上已經愈合的傷口,無聲對視了一眼。


    他是不死之身。


    由於葉城諶國主的身份,是不允許他在這種地方逗留太久的,於是三位簡單地泡了一下,穿上衣裳,便離開了伏靈山,回到了宮城中。


    禦前侍衛在葉城諶回到了寢宮之後稟報,呈奉之將軍在他們走後來過一次,說人子地界有患,需派遣幾個將領前去捉拿。


    “呈將軍說,為首的禍患,是狂窎。”禦前侍衛說道。


    葉城諶臉色一變。


    狂窎是從葉城諶的父輩就出現的妖子,據說其妖力可以劈山斷河,但是他卻不想將力量用於為效忠皇室這條道上。又因為生性狂妄暴虐,放蕩不羈,喜歡亂殺無辜,收攬錢財,被葉城諶的父輩世代列為了頭等罪犯,慘遭驅逐。葉城諶的父輩在世時,一直壓製著狂窎,狂窎畏懼其強悍的實力一直不敢露麵。


    但現在擁有純正的天鳥血脈的葉城廖已逝,狂窎卻還活著,並且隨著妖民移居一起來到了東岸。


    這是葉城諶始料未及的,他以為這麽多年過後,狂窎早已經死了,沒想到他還活著。據呈奉之留下的話說,現在人子聚居區時不時便會出現人子失蹤的事件,經過多日調查,為首的禍端便是狂窎。


    至於狂窎經這門生意的目的也不難猜想,將那些被抓起來的人子製成佳肴,賣予妖子,從而換取錢財。


    翌日,葉城諶將此事同幾個臣下講了。


    “若是確定了位置,那便一鼓作氣,端了那狂窎的老巢!”刹淵聽聞徐徐說道。


    閔佩豳坐在刹淵旁邊,聞言合起折扇,略帶深意地望向刹淵:“據探子來報,現已確定的是他們將人收到了哪裏,隻是其中一個地點而已。以狂窎的性子,恐怕不會隻搞出這獨一份,應該還有其他的據點。在調查清楚之前,還是先不要輕舉妄動為好,免得打草驚蛇。”


    “狂窎乃是實力強悍的妖子,先父在世時也不過勉強壓製住了他,若是想解決此次的事情,隻能是殺了他,或是將其驅逐。”葉城諶道,“眼下狂窎也有不少手下,此戰怕是一場惡戰,那些新晉將領全都是些初出茅廬的小將,在此次的清剿之中,他們還不足以應對如此強悍的對手,所以還得勞煩你們這些老將,去幫幫奉之。”


    聽說此事的戟晟也十分氣憤,但他更多的是不安,畢竟自己是個假的,此去雖然死不了,但也幫不上什麽忙。要不就趁此坦白他是戟頌的兄長,看他們與戟頌的關係不錯,應當不會殺了他這做兄長的吧。


    戟晟剛想張口,葉城諶忽地一道目光殺過來,戟晟將口中的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白曳,你意下如何?”葉城諶淡淡地看著戟晟詢問道。


    其實就算戟晟拒絕也沒關係,葉城諶不會強迫他的。


    但是閔佩豳就不一樣了。


    他原本就對“戟頌”的反常有些在意,現在發現這個“戟頌”竟然不是女人,對戟晟有了些許疑心。


    正好可以趁這次的機會試試他。


    “白將軍可是我們主要的戰力,不會拒絕的。”


    閔佩豳嘴上笑著說道,一雙眸子不帶任何溫度地注視著戟晟的反應。


    戟晟唇角抽搐了一下,“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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