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之內,綠樹彌漫,連起一道幽森的綠障。


    自從林叢中驚出幾隻飛鳥,密林中肥大豐厚的枝葉遮天蔽日,隻留下了幾分暗淡的光亮,林中彌漫著薄薄的霧氣。


    一女子驚慌失措地向前跑著,時不時地向後望去,臉上和身上均有不同程度的劃痕,一身素色衣衫破得七零八落,滿身汙跡,她看著身後空無一人的叢林,沒有留意腳下,被絆倒摔在了地上。


    “救命啊!”女子朝著無人的樹林深處大喊,上方的樹葉紛紛齊根落下,女子的身上越積越多,最終不堪重負,倒在了地上。


    在女子倒下的地方出現了四個身穿黑袍的巫師,其中一個巫師施咒將女子綁了起來。


    “你就是先知?”為首的巫師待女子醒來問道。


    女子被抓,但臉上沒有了方才的驚慌之色,她眼瞧著麵前的巫師,徐徐說道:“你是人子王室的巫師?”


    “準確地來說,這裏的都是。”巫風道。


    -


    在長盡河的洪流之中,巫師和司祭本為同道中人,但是自不死之戰後便分成兩道:


    巫師習咒弄法,手段陰邪;司祭大多是天生靈力,礙於祖上先古準則,素來不用太過陰邪的咒法。


    巫師常與王室來往,司祭生活於群族之中,習慣隱居。


    祭司走進屋內,看到了一個身穿黑袍的巫師。


    勒金跟在祭司身後,臉色一變。


    怎麽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不愧是大祭司,要找到您可真是不容易。”巫師的臉隱於陰影之中,徐徐說道。


    夜風自身側窗外吹來,一襲銀白色的金簟衣和如瀑銀絲被微風吹動,月光似水,疏影斑駁,落到祭司白璧無瑕的麵容之上。


    祭司猶如潭水般湛澈靜謐的清眸之中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眸底透進了朦朧的月光。


    “王的戰事已勝。”祭司道,“跨河之戰敗北,是天意。”


    “那您法力盡失的時候遇到我,也是天意了?”巫師順著祭司的話講道,“您一年之中每到‘蠶時’,法力便會盡失,您也不知何時才能恢複,對嗎?”


    祭司麵色沉靜:“你想說什麽?”


    “在下隻想說,大祭司聽命於那個愚蠢的王放棄了東岸的人子,是否有些武斷?”


    祭司不為所動,又重複了一遍。


    “人子如今的結局,乃是天意。”


    巫風聽出了祭司話中之意:“那您是不幫了?”


    屋內疏影顫動,化作幾道黑影立於牆壁之上,眾多穿著黑袍的巫師從陰影之中走出,屋內瞬間被黑袍巫師充斥。勒金看到周遭數量驚人的巫師,臉色大變。


    怎麽會來這麽多,難道長河族的禁製被人破解了嗎?!


    周遭的巫師漸漸地圍了上來。


    勒金戒備地望向周邊,手中浮起的金光化作了一柄長槍。


    糟了!他可能沒有辦法應付這麽多人。


    要是那個不死之身在這裏的話,就好了。


    祭司對周遭徐徐靠近的巫師們無動於衷。巫風走到祭司麵前。


    “祭司,請吧。”


    -


    長河地寂靜如常,車夫來來往往,勞作了一天的長河族族人走入自家,將燃盡的香燭重新點上。


    戟頌從中午一直睡到了晚上。


    直到有人衝了進來,戟頌才慢慢醒來。


    醒來之後,發現眼中隻剩了一點微弱的光星,聯想到現在衝進來的人,大約是這長河族的大祭司又閑來無事出去晃悠,引得神宮上下惶惶不得終日了。


    戟頌心中並無驚訝,想來那長河族大祭司若是如傳聞中那般,法力如長盡河之水滔滔不絕,應當不至於把自己玩死,於是便又放心地倒頭睡了過去。


    來者硬著頭皮慌張地晃了晃戟頌,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死族人!你把我們的大祭司弄何處去了?”


    “我要是能把他藏起來就好了。”戟頌口上說著一套,心裏想著一套。


    若是她真能有把他藏起來的本事,那還藏起來幹嘛,直接逼著他除去她眼中的邪物,然後將他宰了——一個痛快!


    話說打跨河之戰時戟頌被他利用受的氣,戟頌還沒能好好出過,不就是因為他長盡河的大祭司專克不死之身,搞得她沒辦法傷及他分毫,隻能委身於此。


    如今大祭司不見了,這些神守反倒來問她,怕不是有什麽大病。


    前來報信的神守急得跳腳,戟頌安安穩穩地睡去了。


    派去營救的神狩一批又一批,沒有一個人可以活著回來。慈辛急得在自己的寢宮團團轉,將唯一的希望放到了戟頌身上,好不容易等到報信的神守過來之後,等到的卻隻有一句“他要睡覺”的賠罪話。


    不得已慈辛隻得親自去找戟頌,戟頌依舊在床上睡著覺。


    聽到慈辛來了之後睡意也沒有減少半分,現在她什麽都看不到,就隻有睡覺這一條路了。


    慈辛知道戟頌醒著,好話歹話說了一堆,從第一天清晨賴到第二天黃昏,戟頌依舊不上心。


    慈辛心力交瘁,知道戟頌是不可能說得動了。


    畢竟不死之身和長河族的大祭司本來就是世仇,就算是他們沒有結下梁子,自血脈中流淌的桀驁和冷酷,也不可能令這兩人和睦相處。


    更何況他們已經在慈辛不知道的地方結下了梁子。


    祭司不在神宮的日子裏,神宮內亂作一團。


    但戟頌照常過著自己的日子。


    在一批又一批忠誠的神狩葬身於深山之後,在慈辛離開後的第三天,戟頌忽覺眼中的光芒正在慢慢減弱,察覺事情的發展有些不對勁,於是和烏鄫啟程了。


    但是以戟頌的能力無法打開長盡河處的出口,於是借烏鄫代步前去找慈辛,讓她打開長河地的出口。


    “為什麽你又同意了?”慈辛問道。


    戟頌閉著眼睛,聽聞說道:“如果他死了,我也挺難辦的。”


    “為何?”


    “他若是死了,我將無法看見任何東西。”戟頌道,“怎麽,你問這麽多,是不想讓我去救他麽?”


    “您誤會了。”慈辛上次吃了嘴欠的虧,可不想讓戟頌像上次那樣將她狠狠踩在腳下了,於是在大致了解了戟頌的動機之後說道,“為了以防萬一,我給你派幾個人吧。”


    “你有什麽能躲避詛咒的東西嗎?”


    戟頌對慈辛說道。慈辛想了一想,回到寢殿去拿出了一根細長的針,針上有些細密的刻紋,隻有細細去看,才能看出一列一列的古法咒文。


    “如果你能忍住的話,可以把它紮在肉裏。”慈辛說道,“血肉相連,方可起一時之效。”


    雙目失明的人最難以做到的事情就是尋找,為了令戟頌更加容易地找到祭司,慈辛拿出了一盒藥膏。


    若是將這藥膏塗抹在身上,便可暫時令戟頌恢複光明。


    但這藥膏隻是將她眼中的邪物引到別處,來換取一時的光明罷了,並不能徹底將戟頌眼中的邪物根除。


    據慈辛所言,戟頌眼中的邪物經過多年,已經在她的魄門處紮根,若是將帶有邪物的那部分肢體斬去,即將眼睛挖出來,也無法擺脫它,這暫時的辦法,是以邪氣為餌將邪物從戟頌瞳中引出為法,來取得暫時的光明,一旦藥膏上的邪氣被吞噬殆盡,邪物便會重新棲息到戟頌的眼中。


    並且,食了邪氣的邪物會更加深重。


    也有可能令戟頌今後即便站在大祭司麵前,眼中也無法得到光明。


    這要耗費的代價與戟頌去救祭司的初衷相悖,如若無法得到光明,那她救祭司回來也沒什麽用了。因此,戟頌並沒有接受慈辛的藥膏,她還沒到為了那個祭司豁出一切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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