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肅手中用來占卜的竹肩碎成了兩半。


    勒金站在窗邊向外望著。


    屋外燃起了火光,不過距離離得比較遠,他大可不用擔心會燒到這裏。


    門口響起匆匆而過的腳步聲,勒金向門口看去,過去打開門,朝外麵望了望,外麵已經成了一片混亂。


    祭司走到床邊躺下,勒金不安地走到祭司跟前,問道:“大祭司,我們不去看看嗎?”


    “你若想去便去吧。”祭司閉著眼睛說道。


    “那我去了。”勒金說道,走出房間關上了門。


    勒金走到失火的地方,發現好幾個無故躺在地上的奴才,肯定不是被燒死的,因為身上一點煙塵都沒有。勒金蹲下去查看,發現這個奴才手臂上有很多抓痕,像是野獸撓的。


    耀眼的火光送來了陣陣熱浪,勒金正看得出神,忽然有什麽東西壓在了他身上,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肩膀。勒金情急之下抓住它的頭,將它一把摔在了地上!


    它是人?!


    勒金抓著它的頭發,用腳將它踩在地上。


    它還在地上掙紮,勒金向周邊看去,這才發現周邊已經聚集了好幾個這樣的人,其中有幾個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了。勒金震驚地看著周邊,不知道在國都之中怎會出現如此駭人的東西,一不留神,腳下那個正在掙紮的怪人已經咬住了他的手,他下意識地抽出自己的手,一腳踩在它的臉上。


    它的掙紮逐漸減弱,最後停止了活動。方才勒金查看的那具屍體此時晃晃悠悠地掙紮著要起來。勒金眼疾手快地又給了他一腳,將其扼殺在了搖籃裏。


    此地不宜久留,勒金是來滅火的,不是來和怪人打鬥的,於是玩命地跑回了居所,將門反鎖後,怒氣衝衝地走到祭司床前:“您早就知道外麵成了什麽樣子對嗎!為什麽不告訴我!”


    勒金掀開簾子,發現祭司不在。


    -


    王宮內遍地狼藉,地上和紅色的宮牆上滿是血汙。


    王皇的宮殿已經化作了一座廢墟,宮中的大火經過兩天兩夜才逐漸熄滅,熄滅時的滔天濃煙堆積在上空,從遠處看上去如同棲息在王宮上方的的巨獸一般。


    胤書站在樓閣之上,看著下方如同行屍走肉的奴才和侍女,麵容有種說不出的寧靜。


    他走回自己空無一人的寢殿,一動不動地站著。


    -


    刀光劍影之中,戟頌手中旋起一刀,直取對方敵將的頭顱。


    戰勝了。


    勝利的妖軍爆發出一陣慷慨激昂的嚎叫,聲震城池。


    戟頌領軍走在前麵,穿過這座城池,她白皙的臉上滿是血漬,道路旁的人子全都緊閉窗門,神情惶恐地透過窗戶觀察著外麵行進的妖軍,生怕他們下一刻便會破門而入,燒殺搶掠。


    “白曳!你這個叛徒!”


    一個瘸腿的男子衝到道路中間擋住戟頌的去路,一手握著鐮刀一手握著石頭,手中扔出的石頭直直打在了戟頌的額頭上,溫熱的血液從額頭上的傷口緩緩流下,但是她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她身後的妖軍發出了陣陣低吼,有好幾個正在蠢蠢欲動,想要上前去撕碎前方的人。


    男人的妻子跑了出來,擋在男人前麵的女人跪倒在地上:“對不起白將軍!他喝了酒,我沒有攔住他……”


    “帶他回去。”戟頌平靜地說道。


    “我沒有你這樣窩囊的妻子!”男人一腳踢開了地上的女人,將手中的鐮刀扔向戟頌。


    鐮刀在空中旋轉著飛向戟頌!


    閔佩豳用長劍擋開了即將剖開戟頌腦袋的鐮刀。呈奉之被徹底惹惱了,拿著大而鋒利的斧頭下馬,在呈奉之身後自動跟隨了幾個怒氣衝衝的妖子。女人被這陣勢嚇怕了,口中連連求饒。男人的酒意隨著呈奉之的逼近也消退得差不多了,身上開始顫抖。


    鄉裏街坊都在看著街上發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清楚,這個男人活不成了。


    呈奉之舉起斧頭,正打算一斧頭砍下男人的腦袋時,戟頌騎著馬走了過來。


    “算了。”戟頌說道。


    呈奉之想說什麽,看到戟頌的目光之後便將話咽了下去。


    戟頌的馬停在男子的身邊。


    男人戰戰兢兢地抬頭看向戟頌,戟頌抽出大刀放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你應該好好珍惜她的。”戟頌說完,將大刀從男人的脖頸處移開。


    畢竟不是什麽人都會有勇氣站出來,為了丈夫和數量如此之多的妖子交涉。戟頌的目光在女子身上停頓了一下,騎著馬繼續向前走去,男人被嚇得滿身是汗,酒意全無。呈奉之見戟頌沒有殺他,一臉不爽地看了男人幾眼,回身上了馬,幾個妖兵退回到隊伍當中。


    跪在地上的女人瞅準時機,將嚇得呆滯的男人拉到路邊,妖軍繼續向前行進。


    -


    走到一處,妖軍停下做暫時的整頓。


    戟頌一個人坐在河邊的石頭上,看著河中的倒影,眼中是紛亂的思緒。


    一個小兵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將手裏的一塊粗布遞給戟頌。


    戟頌回過神來,看向身邊的小兵,發現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戟頌接過小兵手裏的粗布,剛想張口道謝,這個小兵旁邊的小兵便說了一句:“不客氣。”


    戟頌看向說話的小兵,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唇邊泛起來一絲笑意。


    “他是個啞巴,不會說話的。”小兵說道,“他怕您頭頂上的傷還沒好,這上麵有藥水,您敷一敷吧。”


    戟頌額頭上的傷其實已經自行愈合了,隻是因為她還沒有將臉上的血跡洗去,所以不太明顯。


    但是她還是將粗布敷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對不會說話的小兵笑著說了一句謝謝。


    小兵臉“刷”地一下紅了,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臉上樸實地笑了,拽了拽旁邊的小兵。


    戟頌看著不會說話的小兵,心中泛起了一層漣漪。


    在她沒有到達西岸之前,周邊的人子都說河對岸住著的都是食人骨血的妖魔,卻不曾想,真正的妖子竟也會有如此淳樸的樣子。


    “那我們先走了,白將軍您好生休息。”小兵說完,和不會說話的小兵一起小跑著離開了。


    戟頌看著兩個小兵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裏的布子,將其對折放入了懷中,嘴邊情不自禁地多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又一場戰爭打響,濃雲覆蓋的上空狂風呼嘯,閔佩豳從遠處一箭射下了對麵門樓上的最後一個巫師,呈奉之掄起大斧將敵軍打傷一片,妖軍以極其迅猛的攻勢占領了這場戰事的上風,戟頌扛著大刀到了城池之下,猛地一揮,城門應聲向內倒去,一陣巨大的轟鳴,濺起了滿地的塵埃。


    所有人子士兵全都將刀扔在了地上,跪在地上宣布投降。這座城池的巫師較多,連著打了三天,妖軍已經疲憊不堪,到城內暫作休息。


    “白將軍,毒後不見了。”


    一個士兵進來稟報。


    戟頌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麵色沉靜地說了一句:“嗯,下去休息吧。”


    “是。”士兵退出戟頌的臥房。


    閔佩豳看向戟頌,問道:“不去追嗎?”


    “不用,反正她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戟頌喝了口酒,這些人子的酒沒有妖子的酒烈,戟頌能喝上好幾杯,但是閔佩豳就不怎麽喜歡喝了,覺得喝著就像喝水一樣。


    -


    王城內。


    祭司將到處遊竄的行屍控製了起來,將其封鎖在一間屋子內。


    為了方便,勒金和祭司平日裏都在一間臥房裏休息,這幾日勒金因為體內的毒素,養成了半夜磨牙和夢遊的習慣。祭司有時會被吵得睡不著,一睜眼,勒金就在床邊站著。


    雖然祭司已經知道會發生這件事情,但是親身經曆一遍後還是覺得有些鬧心,於是將勒金用弦絲絕術綁在了床上。


    這弦絲絕術的靈弦是羈遊穀的霧氣凝結孕育的靈線,平日裏隻會像霧氣一樣漂浮在身周,必要時會凝結成奪人性命的死線。如若能夠馴服,便會依照施線者的意願緊羅密布,煉成後的術式叫作弦絲絕術。


    這弦絲絕術極其難練,一不小心就會割斷手指。但好在是何處都能練,對場地並沒有限製。絲的強度會根據施線者而變化,越強悍的人織出的線就會越堅韌,因此不適合大人練,極容易割斷手指。應從小孩子時期開始練,絲線會柔軟許多。祭司便是如此練成的。


    弦絲絕術原是殺人的利器,現在卻用來綁勒金,就是為了防止勒金睡著之後瞎走。


    勒金見祭司如此煞費苦心,也就閉上嘴巴沒有說什麽。


    因為他知道他說什麽,祭司都不會給他解開的。


    承肅房中,斷了手的毒後逐漸醒來。


    她動了動手,知道自己的手已經長了回來,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昏迷之前臉上的皸裂已經變成幹皮褪下了一層,整個皮膚都是褪下皮之後鮮紅如血的樣子。


    她已經昏睡了多日,睜開眼睛後,看到了床邊坐著的承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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