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來後,發現這裏是一個籠子,被掛在高高的房梁之上。


    除了她所待的這個籠子以外,房梁上還掛著好幾個籠子。


    她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去了哪裏,自己的父親又在哪裏,她蜷縮在籠子裏過了兩天。


    兩日後,有個人指了指籠子裏的她,她結束了牢籠裏的生活。


    但是出來的生活也不完全是自由的,她被一條鐵鏈栓著脖子,赤身裸體地被圈養在一個院子裏,隻要院子外麵的那些男人有需要,便可以進來肆意虐待她的身體。


    最後一次的時候,一次進來了五個男人。


    等到天亮那五個男人走之後,她已經和一具死屍沒什麽區別了。


    這個時候她還是一個人,一個苟延殘喘,懦弱無能的人,她遍體鱗傷地躺在地上等待死亡。日頭漸漸地毒了起來,她不願意睜開眼睛,因為一睜開眼睛,就說明她還活著,還要麵對那些畜牲。


    忽然,眼前的光明被遮擋住了。


    她心裏一驚,以為是又來了其他的男人,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發現是一個身穿黑袍的小男孩,男孩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女人,兩人是一模一樣的裝束。


    “如果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但是要付出代價,你願意嗎?”女人俯身問道。


    她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對她而言,沒有什麽比現在更難以忍受了。


    她失去了意識,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處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到處是陌生的麵孔。這些陌生的麵孔告訴她,他們是她的親人。


    他們的族人,一生隻有一個固定的伴侶,但是卻會經常去找他人歡愉。


    不是為了尋歡作樂,而是為了進食。


    她擁有了嶄新的生命和毫無限製的自由,她不想去找伴侶,在長大之後便離開了族群,過著一個人雲遊在外的生活。她想睡便睡,隔三差五去尋幾個姿色不錯的男子,享樂享夠了之後,便吃掉對方。


    直到一個身穿黑袍的男人找上了她,他相貌冷峻,像是多年前的那個男孩,她對他有些印象。是熟人還則罷了,如若是不認識的,他這副模樣,正好當她的盤中餐。她出於禮節,向他問起那個女人的去向。


    “師長已經去世。”男子說道,“在下姓承名肅,此番前來是為了讓你實現自己的諾言。”


    然而諾言對她而言已經如同浮雲。


    她想跑,卻被男子一把拽了回來,硬生生地被帶到了一座皇宮之內。


    在這裏的人知道她的來曆之後,便會尊稱她一聲毒後。因為她所出生的部族來自長盡河的下遊。傳說是魔鬼所居住的地方。他們的族人是會以毒喚屍之術而聞名於世的,但是對她而言,她的同族都是一些會哭會笑的普通妖子,魔鬼還稱不上。


    世人皆稱她為毒後,久而久之,連她自己都快把自己的名字忘了。


    她叫什麽來著……


    想不起來了。


    垂下的床幔將整張床籠罩其中,毒後一個人躺在昏暗的房間裏,看著自己的手。


    她的手開始蛻皮了。


    自上次和承肅同床之後,她就沒有去找過別的獵物,上一個獵物還是幾個月前的那個假祭司。


    毒後很清楚,她如果再不吃點東西的話,就不是手上蛻皮這麽簡單了。


    毒後感覺胸口有些悶,她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可能是太長時間沒有吃東西的緣故。


    早知道之前,應該趁承肅在旁邊睡著的時候吃了他的……


    為什麽那時就沒吃了他呢……


    為什麽呢……


    床簾被風拂動,傳來一股將要下雨的潮腥味,毒後想起來還沒關窗,於是坐起身來,卻看到窗戶進來一個人。那人將窗戶關上,朝著毒後走了過來。


    隔著一層床幔,毒後隱約看清了對麵的人,胸口更悶得慌了。


    “如果王跟你說了,別去。”承肅說道。


    “知道了。”毒後應道。


    承肅看著毒後,打開朝內鎖住的房門走了出去。


    毒後緊跟其後,將房門再次朝內鎖上。


    同時被朝內鎖上的,還有窗戶。


    -


    翌日,朝堂之上,臣子們齊齊到場。


    胤書從後殿走了出來,坐在王座之上。


    臣子們齊齊跪倒在地上,烏發的祭司站在胤書旁邊。胤書看了看旁邊的人,趁著臣子們沒有起身的時候,悄聲對身旁之人說道:“勒金閣下累不累,要不尋個地方坐下吧。”


    “不了不了,謝陛下。”站在胤書旁邊的勒金彎腰低聲答道。


    平日裏總是珊珊來遲的毒後今日刻意來得早了些,站在黑壓壓的大臣中間,她一身紅衣顯得分外惹眼。


    “毒後,你可想好了?”王令眾卿平身,轉而對毒後說道。


    毒後從大臣中間走了出來,站在王座之下的台階上向下望去,用手隨意地在大臣中間點了一點,回身對王說道:“選好了,方才所選之人就是此行我要帶上的。”


    王溫和地笑了:“好。”


    在眾臣之中的淩楨急了,走出,站在中間的過道上,略有氣急敗壞地問道:“不知陛下和毒後所言是指……”


    “為了令眾愛卿不要慌張,所以一直沒有告知。”王依舊是一臉溫和,平靜地說道,“前些日子被驅逐的妖軍在前幾日突破了禁製,已經朝著王城進發了。因為先古準則的束縛,大祭司不便出手,隻能有毒後帶著武力強悍的幾位將領前去阻止。淩楨,你有什麽異議麽。”


    淩楨眼神閃爍了幾下,帶著恨意看向一身紅衣的毒後:“臣無異議。”


    “眾愛卿不必慌張,現妖軍的實力已經大不如前,以我們的士兵迎戰綽綽有餘。”王溫和地笑著,如是說道,“不過仍需小心,有個不死之身混在其中,若是碰見,隻需將他綁起來帶回便可。”


    “陛下說得輕巧,那可是白曳。”淩楨說道,她的手心已經出了不少的汗,“想必陛下並不知道原先這朝堂上,有多少身手矯健的將領,去應戰白曳的,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回來。”


    一副祭司打扮的勒金手中泛起一絲金光,化作了幾枚懸浮在空中的金色飛刃。


    “你是不願意麽,想死麽。”勒金模仿著祭司的語氣說道。


    滿堂臣子都深吸了口氣,淩楨一聽到大祭司說出這話連忙跪在地上:“不!臣不是這個意思!”


    毒後看著淩楨被嚇破膽的樣子,勾了勾唇,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她抬眼之時,看到了站在群臣之中,一臉陰鬱的承肅。毒後從未見過承肅的神情如此陰鬱,想必是她將他的新歡納入自己軍隊的緣故。毒後的目光在承肅臉上停留了片刻,隨後帶了幾分疏離和冷漠,將目光移到一旁。


    男人,都是一樣的垃圾。


    -


    過了滿是死人的村莊,再往前三百裏就是萬人枯穀,戟頌憑借著模糊的記憶帶領軍隊向前走著。


    之前她和師父來過萬人枯穀,雖然那地方名字聽著瘮人,但卻是個鳥語花香的好地方。


    傳說萬人枯穀中埋葬了數萬個人的軀體,在山上所盛開的花,每一朵,都承載了一個不願歸往盡頭的靈魂。


    “在此處歇息一下!”


    呈奉之扯著嗓子朝著後麵的士兵喊道。


    士兵們紛紛拿出幹糧開始吃,戟頌下馬,和其他士兵一樣坐在路邊啃幹糧,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何時會忽然失去光明,與這場戰爭和敵人相比,更令她恐懼的是忽然墮入黑暗。


    閔佩豳的酒被呈奉之喝光了,吃幹糧吃得一點勁頭也沒有。閔佩豳一臉怨念地看向呈奉之,呈奉之正吃得大快朵頤。呈奉之為人率真,向來如此。


    軍隊稍作整頓再次踏上征途,路過一處村莊。


    走在軍隊前麵的戟頌聽見了哭聲,向四下看去。


    在遠處的一處破舊的草房子前,戟頌看到了一個孩子。大約一兩歲的樣子,蓬頭垢麵地大哭著。戟頌心中被什麽觸動了,對閔佩豳說了一句:“你們先走吧。”


    “你要去何處?”閔佩豳問道。


    戟頌來不及回答他,騎著馬向那個孩子趕過去。在距離不遠的時候,為了不嚇著那個孩子,戟頌勒馬,從馬上下來,走到那個孩子旁邊。孩子坐在地上泣不成聲,絲毫沒有注意到戟頌接近。


    之前路過的那幾個村莊人都死光了,有的被附近的匪徒殺光,有的餓死,瘦骨嶙峋的屍體倒在街邊。戟頌本以為這裏會像之前的村莊一樣沒有活人,卻沒想到這裏卻有一個孩子。


    看著那個孩子無助的樣子,戟頌仿佛看到了若幹年前的自己。


    她徐徐地走近,將那個正在哭泣的孩子抱了起來。戟頌視線下垂,看到了孩子母親的屍體。


    孩子的母親似乎在臨死的時候,想要掙紮著從家門出來,前半身子爬到了門外,後半身子還在屋內。


    母親的身上背著包裹,手臂和肩膀上的肉幾乎都被刀子削掉了。戟頌看著女人幾乎快要裸露出白骨的胳膊,又看了看懷中小臉圓潤的孩子。


    寧願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來,也要救自己的孩子麽。


    戟頌看著女人,眼睛逐漸幽深。


    呈奉之聽從閔佩豳的話,騎馬找了過來,朝著戟頌問道:“白曳,你幹什麽呢?”


    “幫我個忙。”戟頌抱著懷中的孩子對呈奉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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