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頌單手握住了巴鍥的刀刃,用來防禦而橫過來的大刀逐漸下放。


    其餘在場的妖子震驚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巴鍥也是妖軍中數一數二的將領,實力之強悍排在前五以內,而這個人卻隻用一隻手,就支撐住了巴鍥幾乎傾盡全力的攻擊!


    “你母親有沒有和你說過……東岸的不死之身,是為戰鬥而生的。”戟頌對巴鍥說道,隨後躍起,一腳踹中了巴鍥的腹部!


    巴鍥的身體飛了出去,刀刃從他的手中脫離。


    戟頌閉著眼睛,毫不費力地將巴鍥的刀扔在地上,一腳踏斷!


    她垂於袖下的手,手上的傷口正在漸漸愈合。


    巴鍥的唇角滲出鮮血,感覺五髒六腑被她這一腳踹得攪成了一團。上戰場這麽多次,他也沒受過這麽重的傷。巴鍥擦去嘴邊的鮮血,眼中不乏敵意:“把別人的刀踩斷,你可真是卑鄙啊。為戰鬥而生又怎樣,若不是不死之身加持,你這條命怕是早就一命嗚呼了。”


    “何來卑鄙一說?”戟頌提刀,向巴鍥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如果毀了你的刀可以被稱之為卑鄙的話,那殺了你,又叫什麽?”


    戟頌的語氣十分平靜,與她平日裏說話的語氣沒什麽分別,但是卻讓巴鍥臉色一變。


    巴鍥知道這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可能並不隻是說說而已。


    戟頌身為女子,沒有尋常女子的矯揉做作,沉默寡言,自從進入妖軍之後也從未說過任何逾矩之言。


    而今卻不經任何思考便說出了要殺了他這樣的話,可見應當是她聽到了他方才的話,有些憤怒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願意向一個人子妥協:“就憑你?一個瞎子?”


    因為看不見,戟頌也隻是能鎖定大致的位置。


    戟頌手臂一揮,擲出幾枚飛刃,刀刀衝著巴鍥而來。巴鍥閃身一一躲過,然而還沒等巴鍥緩過來,戟頌就猛地向巴鍥衝了過來,速度十分之快,以至於巴鍥來不及反應,就被一腳踢中了腦袋。


    伴隨著腦中一陣轟鳴,巴鍥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一側倒去。


    戟頌從身後伸出手,拽住了巴鍥向一側倒去的身軀,將他一把拽起,摔在了一旁的樹幹上,兩抱粗的樹幹被巴鍥摔過來的身體砸出了裂紋。


    巴鍥頭上流血,他的肋骨被劇烈的撞擊斷了兩三根,疼痛難忍。


    他躺在地上顫抖著,睜開眼睛之後,看到了正在向自己走過來的戟頌。


    戟頌畢竟目不能視,巴鍥很清楚自己隻要不發出聲音,她就無法完全確定他的位置,於是抑製住顫抖而急促的呼吸,勉強支撐起上身,打算站起來。


    斷裂的肋骨因為他起身的動作,從他腹部刺穿出來,汩汩鮮血順著白骨向外流淌,滴落在地麵上。


    他身不由己地悶哼了一聲,然而就在這一聲悶哼之後,他的腹部忽然感覺到了一片濕熱。他呼吸一滯,隨後睜大眼睛一看,發現自己的上身被齊齊斬落下來。


    “啊!”一聲慘叫回蕩在上方。


    割命的痛苦姍姍來遲,巴鍥看著自己躺在地上還在抽搐的下半身,劇痛令他頭上滲出大滴大滴的汗珠,他用兩隻手臂吃力地帶動軀幹向前匍匐。


    被戟頌齊齊斬斷的腰部不斷流出鮮血,在巴鍥身後的地麵上逐漸匯出了一條血徑。


    周邊看著此地的將領臉上呈現出驚愕和畏懼的神情,遲遲不敢靠近此地。


    巴鍥狼狽地向前爬去,忽地,一隻腳踩上了巴鍥的背部,將他的上半身毫不留情地踩在地上。泛著寒意的刀刃剛好卡在巴鍥的脖子上,貼著他的皮肉緩緩摩擦,似乎還在尋找適合下刀的位置。


    “行了!你贏了你贏了!”巴鍥大吼道,他著實有些慌了。


    妖子的身體雖然與人子相比,愈合力要稍微強一些,可一旦他們的心髒被刺穿的話,就徹底死了,沒有任何挽救的機會。這就意味著,現如今失去軀體的巴鍥,在心髒被刺穿之後,就再也長不回來了。


    巴鍥不懼怕流血傷亡,但是對於永遠死去還是有些恐懼的。


    巴鍥說話時,他的喉結發出了些許顫動。這種顫動順著刀刃傳達到了戟頌手中。她感覺到刀身觸到的部位,隨著巴鍥說話的聲音在顫動。她大致確定了,此時刀刃觸及的部位就是脖子。


    “白將軍!你冷靜些!巴鍥已經知錯了,您就放過他吧!”


    “對啊對啊……”


    隨行巴鍥的幾個將領求情道。戟頌目不能視,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誰靠近,恐怕都會被下意識地當成靠近她的敵人,從而開始攻擊。因此,他們不敢靠近處於盛怒之下的戟頌,隻能站在遠處喊話。


    戟頌唇角多了一絲微妙的冷笑,神情並無多少變化,問巴鍥道:“若今日是我在你腳下,你會不會放過我呢。”


    “會。”巴鍥幾乎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我或許是說了一些侮辱你的話,但是……”


    戟頌沒有聽完巴鍥口中的話,手起刀落,將巴鍥的腦袋十分利落地砍了下來。


    在遠處觀戰而不敢靠近的將領們紛紛停下了口中求情的話,在營地駐足的刹淵不知不覺走到了葉城諶的麵前,怔怔地看著遠處正在發生的場景。看到戟頌在敵軍之中廝殺的樣子,刹淵料到了戟頌的戰力很強,但沒有想到是可以完全將巴鍥吊打的程度,並且是在目不能視的情況下。


    刹淵很難想象,這個人子若是恢複光明的話,戰力會有多麽驚人。


    刹淵一向對身為人子的戟頌存在偏見,而今目睹了戟頌在眼盲之下將巴鍥吊打的場麵,一來是解了多日內淤積在心頭對巴鍥的怒火,二來是對這個眼盲的人子發自內心的敬佩。


    巴鍥的手還在掙紮,抓住了戟頌的腳踝。戟頌踢開他那隻手,揮舞大刀將其砍了下來。豈料巴鍥的另一隻手又抓了上來,戟頌握著大刀,將巴鍥的另一隻手也砍了下來。戟頌俯身,抓住巴鍥背部的衣裳,將巴鍥拎了起來。戟頌提著巴鍥的軀幹,路過與巴鍥隨行的幾個將領旁邊時,將巴鍥的軀幹丟給了他們。


    站在刹淵身後的葉城諶看著戟頌,眼中逐漸幽深。


    自此之後,戟頌是個女人的事實,逐漸在妖軍的將領之間淡下去了。


    幾日後,重新長回軀體的巴鍥走在軍營裏,每走過一處,身後便會多幾道上下打量著他的目光。


    白曳之強悍是眾人皆知的事實,但連軍中實力可與刹淵比肩的巴鍥也敗倒在白曳的手下,著實令人驚訝。時常在巴鍥身邊隨行的將領自那之後也悄然從巴鍥身後消失,已經不再隨行巴鍥。


    對巴鍥而言,被戟頌吊打的事實令他臉上無光。


    他雖然不服,但卻不得不承認被她踩在腳下的那一刻,他滿腦子的思緒瞬間都被對死亡的恐懼所占據了。巴鍥曾經說過,戟頌是因為擁有不死之身才可以那麽勇猛,但是現在他卻不再這樣想了。


    死亡的恐懼並不會因為它不會到來,而從人的心頭永遠消失,正如心髒沒有被刺中而隻剩軀幹和頭顱的巴鍥,即便不會死,即便還會再長出新的肢體,而在長出新的肢體之前、在瀕死時所感受到的痛苦,也是真實存在的。更何況在眼睛看不見的情況之下,不是僅僅擁有不死之身,就可以做到獨自麵對那麽多的敵軍。


    營地邊的一方平地上,細密的沙土在腳下發出輕微的聲響。戟頌坐在一塊石頭上,手握一塊抹布擦著大刀。這柄大刀是葉城諶給的,是在她打贏第一戰之後命人特意給她打出的一把大刀。


    雖然也很鋒利,但還遠不及她從止殺那裏得到的那把。


    隻是自從被抓到地牢之後,那把刀就不見了。戟頌當時是倉皇逃出,在那之後又因為眼盲的緣故,也沒能回去將刀找回來。她左思右想,那把重而鋒利的刀,估計是已經被東岸王室中的渣滓占有了。近日太陽有些烈,烏鄫在一旁為戟頌撐著傘,戟頌看不到日光有多麽刺眼,隻能隱約感覺迎麵而來的熱浪拂過肌膚。


    “擦幹淨了嗎?”戟頌問烏鄫,因為這把刀是專門為戟頌打造的,所以烏鄫不能輕易觸碰,會被刀刃上的刀風所傷。


    烏鄫好好看了看,說道:“刀柄上還有點。”


    戟頌聽聞,摸索著刀柄擦了起來。


    刹淵從遠處走了過來,微微躬身說道:“陛下請白將軍過去一下。”


    戟頌將刀柄擦幹淨之後,將手中的布子交給了烏鄫,然後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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