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於白思冉和白思珺這件事情上,白思遊的確是有私心在的。


    正如白思冉所說,即便重新回到那一天,他站在窗口,聽見樓下傳來的聲響與對話時,他也依然會選擇告密。


    這對他來說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白思遊太需要旁人的關心了。


    殘疾的身體帶給他的傷害不僅僅是無法站立,常年被關在一層樓裏,他無法接觸到外麵的世界,但也從各種白駿升給過的電視視頻裏看到過,外麵的世界對於身體有殘缺的人是什麽樣的看法。


    和白思珺白思冉兩人從小沒見過自己的長相有所不同。


    白思遊所住的地方到處都是鏡子,房間裏有落地鏡,全身鏡,穿衣鏡,衛生間裏有洗漱鏡,哪怕是到了房間外,客廳……廚房……到處都有能倒映出他的模樣的地方,這些東西無時無刻的都在提醒他,他的雙腿異於常人。


    但其實,即便不用這種方法,他也可以從保鏢們健壯有力的身體上看出自己和他人的區別,可很顯然白駿升不想使用這種溫吞的方式,他就是要讓白思遊每天一睜開眼睛,落入眼中的就是自己的缺陷。


    長久以來的負麵情緒積累在白思遊的心中,他無處發泄,也沒地方發泄。


    他隻要表現出一點點暴虐傾向,白駿升就會收到消息,下一次過來時,他就會遭到更多量的藥劑攝入。


    有一次,他隻是在吃飯時無意間摔了瓷盤,這件事情被上報到白駿升那裏,第二天,白駿升就抽空過來了。


    白駿升麵無表情的將那管新做出來的藥劑推到他的雙腿中。


    萎縮的雙腿明明已經毫無知覺,卻會在藥劑注射時感覺到刺骨的疼痛,那種疼痛會瞬間席卷他的全身,他會因此疼上好幾天,直到重新恢複知覺時,再次看見自己那雙除去注射藥劑時,毫無反應的雙腿。


    “你果然是個廢物。”


    白駿升時常會和他說這樣的話:“比起你聽話的姐姐和優秀的妹妹,你活著的目的也就隻是浪費糧食了。”


    白思遊也想死,他並不想活著,可白駿升需要實驗體,他即便是個廢物,也是流有白駿升血液的廢物,從這點上來看,白駿升就不會讓他死。


    那些保鏢會日夜不停的監視他,他所住著的房間裏也到處都是監控攝像頭,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白駿升的監視之下,就連衛生間裏都不放過,他能使用的所有利器都被收了起來,他要是想死,除了趁保鏢們不注意一頭撞到牆上之外,沒有其他任何辦法。


    保鏢們自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白思遊也想過咬舌自盡,也嚐試過咬舌自盡,可咬舌頭並不會直接導致死亡,它隻會加重疼痛和出血,他當時下了狠心,將自己的舌頭咬下來一半,疼的幾乎要暈過去,被白駿升知曉後,在經曆舌頭斷掉的痛苦之時,他又一次被注射了藥劑。


    這一次的藥劑是帶有恢複作用的,他斷掉的舌頭重新生長出來,可同時也伴隨著劇烈的疼痛,他趴在地上,如同一條死狗一般痛不欲生。


    而白駿升就站在他的頭頂上方,安靜的看著他,目光平靜、表情揶揄,似乎找到了什麽新的樂趣。


    “我對你的定義有誤,你比我想象的要勇敢。”


    “最起碼,抗痛能力很不錯,比你的姐姐要厲害。”


    接下來的那段日子,白思遊經曆了此生都不願意回憶的事情,他的舌頭無數次的生長出來,又被白駿升殘忍的割去。


    注射、生長、割斷、注射、生長,割斷。


    反反複複連續了不知道多少次,久到白思遊完全記不住時間。


    是一周?還是一個月?


    他不知道,也不記得。


    唯一記得的就是那痛到全身都發麻的疼。


    他無法進食,每天隻能躺在床上靠著營養液維持生命體征,可那營養液是給基因改造人用的,對他來說,所能吸收到的營養不值一提,他奄奄一息,每一次疼到昏迷時都無比期盼著自己能直接疼死,可他總會睜開眼睛,等睜開眼睛後,又能看到白駿升的那張臉。


    得知白思珺和白思冉有聯係的事情,是一個意外。


    他某天晚上沒睡著,房間裏漆黑一片,他沒有開燈,坐起來爬到輪椅上,準備去衛生間待著,卻聽到了窗戶外似乎有動靜。房間裏的監控攝像頭發出幽幽的紅光,白思遊無法避開攝像頭,於是隻把窗簾拉開一個小縫。


    借助窗簾的遮擋,他目光所至之處的地方,正好是監控攝像頭看不到的死角,他朝下看去,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別墅的圍欄上身手敏捷的翻過去,一溜煙就鑽進了別墅外的草叢裏,不見蹤影。


    這是誰?!


    他樓下住著大姐,再樓下就是妹妹。


    白思遊並沒有見過她們,但卻知道彼此的年紀,他隻比姐姐小一歲,卻比妹妹要大四歲,從身形上來分辨,這個身高和體型肯定是他的妹妹。


    白駿升不會任由孩子們私自出逃,他也曾從白駿升的口中得知,姐姐和妹妹也在經曆著同一樣的遭遇,即便白駿升總是誇讚她們,但在得知有人和他處境相同時,白思遊扭曲的內心總能得到一絲慰藉。


    可現在……他親眼看到那大概率是妹妹的身影逃出去,她能去到別墅以外的地方,這……憑什麽?!為什麽她們可以擁有健康強壯的雙腿,為什麽他偏偏是這副模樣?!


    不過,白思遊並沒有在窗台觀望太久,他長時間盯著一個地方看,白駿升肯定會有所察覺,他如往常一樣去到衛生間,洗臉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盯著鏡子裏自己如常人一樣的上半身。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臉和白駿升的臉愈發相似了,白駿升給他定製了上半身的西裝,至於西裝長褲……那種東西,白駿升說他並不需要,他隻有這上半身的身體以及臉看上去像是一個人,其他地方,不要也罷。


    如果不是這雙腿……他會成為白駿升的孩子們之間最完美的那一個吧?


    從那天開始,白思遊會在每天晚上的這個時間點醒來,他會假裝睡不著,繼而拉開窗簾看窗外的月色,也並沒有引起監控那頭人的注意——畢竟他是個行為古怪的孩子,他曾在私底下聽到過那些保鏢這麽評價他。


    他每天晚上都會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花壇邊經過,她的確如同白駿升所說的優秀,精準避開花壇裏的每一個監控,愣是找出幾個死角來,再一次成功翻越出去。


    妹妹的行動真的很快速,她看似瘦弱卻十分有力,手臂輕輕一撐,整個身體就能隨之跳起來,那些兩米高的圍欄對於她來說小菜一碟。


    接著,她又麻溜的鑽進草叢裏,不見蹤影。


    白思遊並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但也不需要知道,掌握了這個事情,他就有了和白駿升談條件的資格,但……現在還不到時候,他需要等待一個完美的時機。


    就這樣白思遊終於等到了一個機會。


    那天中午,他如往常一樣在房間裏休息,卻聽到了樓下傳來的細碎聲響,聲音並不大,但白思遊的聽力十分優秀,他聽見兩個女孩的對話聲,她們想要離開這裏,他的妹妹想要帶他的姐姐走,一起逃出這裏。


    多麽令人羨慕的姐妹情啊。


    可為什麽,沒有人願意過來帶他一起走呢?就是因為他雙腿不方便嗎?他也可以跑的啊!隻要她們願意,隻要她們願意看看他……


    她們沒有,甚至連問都沒有,她們隻顧自己,是她們先自私的,那他將這件事情告訴白駿升,也沒什麽吧?


    那是白思遊第一次叫白駿升爸爸,電話撥通時,他都聽出來白駿升語氣中的意外,可當他將姐妹們計劃著要離開的事情說出來後,白駿升對他的稱呼就並不感到意外了。


    “你想得到什麽?”話筒對麵似乎傳來了白駿升的輕笑聲。


    他的小心思被白駿升一覽無餘,這麽長時間的蟄伏,將這件事情在這種時候曝光出來,阻擾了兩姐妹的大事情,肯定是想要得到什麽,白駿升心知肚明。


    白思遊咬牙,他用兩隻手握著話筒,卻還是忍不住的顫抖:“我想請求爸爸……替我治好這雙腿,我隻有這一個要求。”


    “好。”


    之後的事情…便是他第一次離開這層樓,去往第二層,親眼看見她們倆被抓走,年紀稍大一點的女孩始終擋在最前麵,她十分害怕,麵容都被眼淚沾濕,可她並沒有退縮,不停的將責任和過錯往自己身上攬。


    嗬,好可笑的姐妹情,真令人惡心。


    白思遊嫉恨又憤怒的看著這一切,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冷漠的眼睛。


    那個比他年紀還要小的女孩就站在姐姐的身後,視線直直的朝他看過來,她的目光裏沒有害怕,也並不像大姐那樣害怕到顫抖,她神情平靜,眼眸裏是不符合這個年紀的鎮定與冷漠。


    那眼神就像是能洞悉一切一般,她將他心中的醜惡全部都看透了,那眼神也從一開始的冷漠變得有些輕蔑。


    她憑什麽敢來輕視他!?


    白思遊憤怒的瞪回去,卻詫異的發現對方根本沒有看向他,剛才的那一切隻是幻覺。


    等到白思珺被強行帶走後,白思遊還能聽到電梯口傳來的哭喊聲,小女孩也被人抓住了,可她卻說:“鬆開,我能自己走。”


    等走到他身邊時,對方才向他投來視線。


    那雙平靜澄澈的黑眸淡漠的掃過他異於常人的雙腿,眼神平淡如水,如同沒看見一般,可就是這樣看似尋常的目光,卻讓白思遊莫名的感到害怕,那雙眼睛裏好似藏著深不見底的幽暗,令人喘不過氣來。


    他下意識的抓緊西服,想要遮擋住自己的腿,還沒等做完這些動作,女孩早已離去。


    白駿升也跟著離開了。


    很快,門口開過來的車全部都開走了,這棟別墅被解除了禁令,除了不能出去之外,白思遊可以上下三層隨意穿梭了。


    但這棟別墅裏,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和那依舊監視著他的保鏢們。


    白駿升在那之後的五年間,再也沒來過,但白駿升依舊給他安排了繁多的任務。


    而那隻見過一麵的姐姐和妹妹,他也不知道下場如何。


    偶爾,他也會有些後悔,後悔打破了家中的寧靜,半夜驚醒時,他腦海中也會重複著當時白思珺的哭喊聲。


    可當白駿升在幾年後帶來能讓他的雙腿重新生長的藥劑時,他突然又不後悔了。


    伴隨了他幾年的夢魘,也在他重新站起來後煙消雲散。


    他在白駿升的帶領下,看到了他的姐姐白思珺,但關於妹妹……白駿升卻說,讓他不要多問。


    ……


    “他為什麽要欺騙我?”白思遊閉了閉眼睛:“我是他的繼承人,他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騙我。”


    “你是他的繼承人?”白思冉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你的雙腿是靠注射藥劑恢複的吧?籌碼是什麽?是當年告密後的獎勵麽?”


    “是。”


    “靠藥劑恢複的你,本質上還是殘缺的,你的基因並不好,白駿升肯定不會選擇你當他的繼承人,你結婚了嗎?有孩子嗎?”


    白思遊錯愕道:“沒有。爸……白駿升說,讓我再等幾年,現在晚婚晚育的多,目前也沒找到合適的,不過我自己也不想找……沒什麽必要,孩子到我們家就是遭罪的。”


    白思冉睨了他一眼:“你還真是天真。”


    白思冉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白思遊比她年紀要大,已經三十歲上下。


    要知道,大姑家的那位大表哥,白思冉當年看到時,那可是二十歲出頭就結了婚抱了孩子,白駿升自己也是在病情好轉的第一時間就結婚生子,白家人總會迫不及待的將基因延續下去,根本不會等到三十多歲還沒物色上。


    至於白思遊自己的想法……對於白駿升來說,那也並不值一提。


    白思遊想為自己辯解:“這和我天不天真有什……”


    “離開阿嵐的身體。”白思冉不想再和他廢話。


    “我是真有事情來找你幫忙的!你先聽我說完,你再考慮要不要幫忙行不?等我說完,我就離開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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