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白思冉一行人將房間裏的東西收好,到門口時小朵一家人已經站在阿樂身邊等候了。


    昨晚上羅綺夢特意叮囑過阿樂今天不能亂叫,阿樂很是聽話,看見小朵一家人過來後,它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小朵還大著膽子上來小心翼翼的摸了下阿樂的狗爪子,阿樂開心的搖搖尾巴,親昵的用鼻孔推推她。


    “你們的行李呢?”羅綺夢詫異的看著三人背後,全都空蕩蕩,連個小背包都沒有。


    能來服務區的人要麽是旅遊要麽是回家出行,都是開車來的,再短的距離至少都會有些能帶上的行李,尤其是像他們這樣一家三口出行的,有小孩在車上,怎麽會不準備小孩的多季衣服?


    小朵爸爸有些難為情的扯著衣角:“為了將所有人的資源歸納在一起按勞分配,早在大雪之前,我們車上的所有東西都上交了,包括食物衣服,每個人隻留下了兩套換洗衣服,但是上一套穿了這麽多天早就壞了,也沒水洗,帶著也就是增添負擔。”


    “什麽???”穀幽蘭出來時就聽到這句話,她頓時火冒三丈:“這麽不合理的要求你們也答應了?這憑什麽?大家都是出來玩的,車上裝的東西肯定也不少,那是你們自己的東西,憑什麽要交給他來負責?”


    “是。但是服務區停了水。”小朵媽媽站出來解釋道:“張浩林的異能是水係異能,我們全部的用水都要靠他,人不吃還能餓上幾天,但要是沒水喝……怕是兩三天都難以堅持下去,他說隻要願意上交物資,就可以獲得服務區內的單獨房間也能獲得物資的優先選擇權,我們一家三口,睡在通鋪上並不方便,為了換個單獨房間,便把物資全部交上去了。”


    穀幽蘭嘖了一聲,沒再說話,滑動著輪椅離開。


    羅綺夢看了眼瘦成皮包骨的小朵,搖著頭歎氣:“那你們怎麽不給自己偷偷留一點呢?這不是讓孩子受了苦嗎?都餓成這樣了。”


    小朵媽媽在給出物資時也沒想過張浩林會在之後改變規則,說好的讓全部人都吃上飯,結果……從一天兩頓變成了一天一頓。那些分發食物的人還會見人下菜碟,一看小朵是個小孩,給的就更少了,還美其名曰孩子用不著吃那麽多。


    “我們太過於信任——”


    “汪!!汪汪!!!!”


    被叮囑過要安靜的阿樂突然衝著一處黑暗大聲叫起來。


    它的聲音在這寂寥的服務區內異常的響亮,甚至還傳到了遠處的山林之間,驚起一陣鳥獸的嘶鳴聲。


    如此大的聲響,肯定會驚動到服務區裏住著的人們。


    “阿樂!”羅綺夢斥了一聲,隨即眉頭一皺,轉頭看向那黑暗處,大聲嗬斥道:“是誰?出來!”


    那處黑暗卻沉於寂靜,好像無人在那一般。


    可阿樂的喉嚨間還傳來低低的吼叫聲,小狗的嗅覺與感知不會出錯,那裏肯定有人。


    白思冉一抬手向前一揮,三道風刃就順著風向朝黑暗處刮去。


    “嘶!”有人被風刃刮傷,發出低聲哀鳴,又怕被外麵的人聽到,像是被強行捂住了嘴巴一般,那痛呼聲戛然而止。


    小朵爸爸見狀,連忙護著小朵和小朵媽媽往阿樂身邊靠,麵朝著黑暗處看去。


    “不見黃河心不死啊。”穀幽蘭滿臉不耐的看著那裏。“真浪費時間。”


    抱怨聲才剛落下,一聲響亮的貓咪叫聲打破寂靜。


    “喵嗚~”


    白爪黑貓借由毛色的掩飾,將自己完全藏匿在黑暗中,而優秀的貓咪獵人會在獵物放下防備心的時候突然出擊,給其致命一擊,不會給獵物留下分毫逃命機會。


    臨空一爪,牙牙一出手,那躲在暗處的兩個人就被巨型貓爪撓破了臉頰,抱頭鼠竄般跑了出來。


    看身形,是兩個男人。


    借由月色,站在最前麵的小朵爸爸看清楚了對方的長相,他錯愕道:“老徐,老何,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好啊!曾國棟!”被稱作是老何的男人抬起頭,聲音尖酸刻薄:“老張對你這麽好!你卻是這麽對他的嗎?虧我還當你是個實誠人!原來你一直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懷恨在心啊!還帶著自家人大半夜的想跟著一起走?我們路都沒修好,當初都說好了一起修完路一起走,你憑什麽一個人先走?!”


    小朵爸爸臉色微僵,但礙於相處了幾個月的情分在,他咬著牙沒吭聲。


    在這件事情上,他的確覺得瞞著張浩林一行人不好,但晶核隻有一個,能用一枚晶核換來一家三口搭一趟順風車已是占便宜了,怎麽能妄圖別人還帶上其他人呢?


    人都是自私的,張浩林沒辦法保證自己妻女的生活,他為什麽還要在這裏下苦力?他也是異能者,哪怕隻是一個沒什麽用的力量型異能者,但他也能保護下妻女!總比在這裏受苦好!


    小朵媽媽是個忍不住的性格,她想也不想的指著老何的鼻子就罵:“什麽對他這麽好?哪裏對他好了你倒是說說看?活我們都是一樣幹!吃的倒是和你們這群每天不幹活吃白飯的人一模一樣!這叫對他好?我老公在這幹活幾個月瘦了二十斤,你們倒好,天天沒吃的沒喝的還能胖十斤!什麽狗屁東西,也敢在這裏叫囂!”


    這段時間以來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讓小朵媽媽心中鬱結,她隻是不想給丈夫壓力,也不想讓孩子擔心,才一直隱忍不發,現在都要走了,誰還管對方聽到這些話心裏會怎麽想?


    愛怎麽想怎麽想!反正和他們家無關!


    老何怒聲吼道:“我們難道沒出力嗎!?老張在最開始就說過了!我們幹多少活吃多少飯!你們家就你男人一個人幹活!那就隻有他能吃飯!你天天都在服務區裏,你孩子也是,沒什麽消耗的地方!吃多了東西就是浪費,再說了,你們當初不都同意了麽?現在又開始用這種理由來說事了?真的蠻不講理!”


    “你這人真是有夠好笑的。”小朵媽媽氣的快要衝過去扇老何兩巴掌:“難道我就沒幹活嗎?你們的破衣服不都是我縫補的?我縫補就不算幹活了?服務區裏連個燈都沒有,我天天黑燈瞎火的幹活,眼睛都快看不見了!我憑什麽沒有得到相應的待遇?我們家小朵,每回你們換下來的髒臭衣服!全是她抱回來的!這難道不是幹活?”


    “還是說在你們眼中隻有跟著出去修路的人才算幹活!?可我們天天在服務區連頓飽飯都吃不上,我們怎麽走那來回十公裏的路去修路?!是想要我們死在路上嗎?”


    “你們不就是一群吃人血饅頭的人!?我幹了活,在你們眼裏也跟沒幹活一樣!還和我扯什麽吃多了浪費,我看這些飯菜喂到你們嘴裏才是浪費!一群酒囊飯袋!”


    小朵媽媽越說越氣,那張因為過度饑餓顯得沒什麽血色的臉龐都漲紅了,她扯著嗓子叉著腰喊,氣勢十足,但從她大幅度喘氣的動作上來看,顯然是用盡渾身力量——要不是昨晚還吃了烤肉拌飯,怕不是都不能堅持吼這麽幾嗓子。


    羅綺夢於心不忍,她走到小朵媽媽身邊,遞過去一小塊巧克力:“吃一塊,緩緩。”


    小朵媽媽一轉頭,對上羅綺夢略帶擔憂的目光,剛才還能鎮定自若和老何對罵的女人,看到羅綺夢手上的巧克力,又忽然紅了眼眶。


    她哽咽了一下,鼻頭一酸,眼眶也陣陣發酸,可並沒有眼淚流出來。


    “我不用,沒事的。”


    “這種事情就不要客氣了。”羅綺夢塞到她手上:“半塊巧克力而已,你隻有補充好體能才能全身心的生氣,把氣發出來,總比悶在心裏好。”


    這一小塊巧克力對於她們小隊來說,真的算不上什麽。但對於小朵媽媽來說,此時卻是最好的補充能量的食物。


    她捏在指尖,鼻尖都仿佛聞到了巧克力那股醇香的苦香味,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後,她又舍不得吃了,那麽好吃的巧克力,應該給小朵留著…孩子都好久沒吃過這些東西了。


    小朵似乎看出了媽媽的猶豫,她抬頭扯著媽媽的袖子,乖巧說道:“媽媽,你吃吧,我一點都不餓,大姐姐說的對。”


    小朵爸爸也安撫性的拍拍她的肩膀。


    小朵媽媽這才將巧克力放進嘴裏,一入口,那枚巧克力就被溫度偏高的口腔內部所融化,甜蜜中略帶苦澀的味道侵入口腔裏,讓許久沒粘過甜食的她都舍不得吞下去。


    或許是心理作用,亦或許是其他的什麽東西。


    在巧克力吞下去後,她的確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能量從她心底冒出,幹涸已久的胃部得到了補充,渾身都變得比剛才有力,她甚至有一種還能在吵上幾個小時的感覺。


    可老何卻沒給她機會繼續吵架了。


    老何被她剛才的一番話嗆的沒敢出聲,橫豎都找不到理由去反駁,服務區的女人大部分都沒出去幹活,但相對應的,她們在服務區內做的事情也不少…可落到她們身上的吃食就是不多,老張美其名曰是要出門的人都是要來回走幾公裏的,太辛苦了,必須要多吃,你們就是待在室內,也沒走動,消耗能量少,就少吃點。


    但實際上,洗衣服收拾也是體力活,彎著腰幹一上午同樣累的夠嗆。


    可那是老張說的話!和他又沒關係!幹嘛用這種眼神和語氣來懟他呢?


    老何沒找到回應的理由,隻能拉著一張臉冷漠的看著小朵媽媽。


    臉上被貓撓傷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那血液滲出後順著臉頰流淌而下帶來一陣酥麻的疼痛感,好像有蟻蟲在啃咬般,他心中愈發煩悶,在內心狠狠罵了不在現場的張浩林幾句,嘴上又氣不過。


    “你要怪去怪張浩林!物資都是他管的!要分配也是他來分配!我們隻不過在旁邊跟著沾點光而已,要不是我和老徐半夜出來上廁所,也不會看到你們一家三口偷偷摸摸的身影!再說了,現在是你們和外人勾結的事情!又不是物資分配的事情!你們別避重就輕拉開話題!”


    小朵媽媽叉著腰吼道:“哦,外人糾結?你以為你們是誰啊?你們難道是什麽內人嗎……大家都是陌生人,又不是親人朋友的,無非是都被困在服務區互相抱團取暖罷了,這路長在那裏我都能走,我們一家要離開憑什麽還要告訴你們!?”


    “……”


    老何又不吭聲了,他一吵架,嘴巴動作時,牽動著麵部神經一起動,那臉上的傷口就愈發的疼,還不如閉嘴別說話。


    老徐還稍微收斂了點,沒像老何那樣先聲奪人。他略帶驚恐的眼睛飄過還圍在他們身邊打轉的巨型黑貓,那隻黑貓除了四隻腳之外,其他地方全部都是黑色的,它的眼睛很亮,在黑暗中幽幽的發著光,始終在盯著他們,好像隻要他們有下一步的動作,黑貓就會立刻拔地而起,再次撓到他們的頭上!


    好詭異的貓!好嚇人!


    老徐臉上的汗液也隨著血液不斷向下流,夜間山風寒涼,他卻出了一身的汗。


    尤其是在看到姓白的女人坐在大型犬身上自上而下的睥睨眼神時…他愈發的害怕。這女人下午那會兒神出鬼沒的差點把人殺死,人到現在都沒醒過來呢……他們也沒那個膽子過來找茬,要不是被狗發現,根本不會出來。


    “老何…別說了。”他吞了吞口水,看向四人小隊間看起來最好說話的羅綺夢。


    這個斜劉海女人外貌溫婉,還會給巧克力給小朵媽媽,看上去心地善良。


    “這位小姐……”老徐結結巴巴的開口:“我們隻是出來上個廁所,沒想偷聽你們的對話,也沒想攔著你們離開,就是好奇才過來看看,你能不能和你的同伴們說說,我們……我們能回去了麽?”


    “嗬。”在旁邊閑得無聊都快要嗑瓜子的穀幽蘭猝不及防的笑出聲來,沒頭沒尾的冒了一句:“真好玩。”


    老徐和老何都朝穀幽蘭看過來。


    穀幽蘭抬抬眼,但笑不語。


    此時,阿樂又對著服務區大廳的方向低聲叫了兩聲。


    有人的腳步匆匆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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