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在去了客房。


    又一次看見了在窗邊的媽媽,她貼著玻璃窗,好像在看外麵,可能是覺得看膩了,又很沒意思的收回了視線。


    然後時不時回頭張望兩眼。


    可能是在窺探他們的動靜。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這個樣子有多做賊心虛。


    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一眼就看穿。


    所以總是失敗。


    總是被父親拿捏在掌心裏。


    宋聲聲看見沈在的時候,她的目光還往他身後看了看,沒有別人了,才慢吞吞的、裝模作樣的坐了回去。


    沈在這會兒心情不太好。


    但是在他媽媽麵前,即便是心情不好,他也依然是笑著的。


    每次想到自己是從媽媽的肚子裏爬出來的,再糟糕的心情也能夠緩解很多。


    沈在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少年的眉頭皺了起來,“您的手好涼啊。”


    媽媽的手怎麽還是這麽涼。


    沈在有些責怪底下的傭人,照顧她總是沒有那麽用心,屋子裏的溫度顯然不夠暖和,她的手指摸起來才會那麽冷冰冰的。


    她們總是沒有那麽盡心盡力的。


    畢竟這隻是她們雇主的妻子,而不是她們的家人,所以可以怠慢。


    但是沈在妄想家裏的傭人能把他的母親當成家人來照看,也是不切實際的。


    沈在給她捂了捂手,看了眼她的神情,他說:“媽媽還是不想要妹妹嗎?”


    這件事,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次。


    每次提起來,宋聲聲的反應都很激烈。


    她接受不了的事情,說一萬次都接受不了。


    並不會因為軟磨硬泡就做出妥協。


    宋聲聲感覺沈在也是不會看臉色的,哪壺不開提哪壺,說什麽不好非要說她最厭惡的事情,她說:“不想要。”


    她冷笑了聲,滿不在乎地說:“你讓你父親找別的女人去生吧,總能生出個女兒來,不要再來禍害我。”


    她以為沈在會和以前一樣。


    神神叨叨的念叨他想要一個可愛的妹妹,會念經一樣給她說妹妹有多好,她會喜歡的。


    這些話她這幾年都聽出了繭子來,煩了。


    可是這次,沈在出乎意料的安靜。


    也沒有試圖再來說服她。


    沈在看見媽媽朝他望過來的目光,他對她笑了笑:“嗯,媽媽,我現在也不想要妹妹啦。”


    妹妹也沒什麽好的。


    明明還有更好的選擇,沈在默默的想。


    妹妹也是會和他爭奪的人。


    宋聲聲聽不出來他到底是撒謊還是真心話,不過沈在很少在她麵前說謊話。


    她也沒有心思去揣測他說的話有幾分真。


    她有幾分惴惴不安的,她問:“你哥哥呢?”


    剛才她進臥室的時候,傅落池還沒走。


    他一個人坐在客廳裏,難道不會無聊嗎?可這麽快就走了的話……


    沈在的笑意顯然淡了幾分,他垂下眼皮,怕自己眼睛裏的神色嚇到她,他說:“不知道呢,可能走了吧。”


    宋聲聲蹙著眉頭:“走了嗎?”


    沈在聽出了其中的可惜,他的內心已經不爽到了極點。


    愈發覺得媽媽沒有再生一個妹妹也很好,不然又得多出一個人來和他搶。


    沈在說:“不清楚,我沒注意。”


    他表演受害者的身份已經爐火純青,他垂著眼睫,“畢竟哥哥也不是很喜歡我。”


    宋聲聲也不吃這套,她說:“你也不喜歡你哥哥。”


    沈在沒有否認,還有心思對她笑:“媽媽,有這麽明顯嗎?”


    宋聲聲不是瞎子,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兄弟倆之間的不合。


    畢竟不是同一個父親,合不來是天性使然。


    隻要不在她眼皮子底下打架,她都可以裝作看不見。


    宋聲聲說:“很明顯。”


    沈在委屈巴巴:“沒辦法,媽媽,我藏不住對哥哥的憎惡。”


    他繼而告訴她:“哥哥已經走了。”


    宋聲聲哦了聲,難掩失落。


    宋聲聲也是剛進屋,才發現傅落池剛才不聲不響給她塞了紙條。


    上麵寫的字,讓她忍不住激動起來。


    她又怕,又蠢蠢欲動。


    宋聲聲強裝鎮定,又有點不死心的問:“這麽快就走了嗎?怎麽沒留他下來吃頓飯?”


    宋聲聲很難藏得住心事,不過這幾年已經好了很多,她抿了抿唇:“家裏難道連頓飯也請不起了嗎?”


    沈在沉默了下來。


    不管什麽時候都能笑眯眯的他,這會兒也有點笑不出來。


    他定定看著她,“媽媽總是偏心哥哥。”


    沈在接著說:“所以我才討厭哥哥。”


    因為嫉妒,所以厭惡。


    宋聲聲最受不了這種話,不過好在沈在並不常說這樣的話,不然總像個怨婦一樣,叫人煩。


    宋聲聲從未覺得自己偏心過哪個孩子。


    不管是傅落池還是沈在,身為母親的責任,她都沒有怎麽承擔過。


    她不知道沈在耿耿於懷的點,到底在哪裏。


    沈在收斂了嫉妒的嘴臉,他問:“您是想跟著哥哥走嗎?”


    宋聲聲好像一下就被看透了心思,心裏一陣發麻,她不想作答。


    準確來說,是無法在直視著他眼睛的情況下撒謊,怕被看穿。


    沈在用溫和的聲音不斷的追問:“是嗎?”


    宋聲聲還是答不出來。


    她決定還是忍忍好了。


    大瘋子小瘋子都不好糊弄,不能讓他們中任何的一個起了疑心。


    不然她的計劃很容易就竹籃打水一場空。


    沈在得到了她的沉默。


    沉默也是一種答案。


    沈在點點頭,然後很平和的告訴她,“媽媽,哥哥帶走您的話,我會殺了哥哥的。”


    宋聲聲感覺得出來他不是在開玩笑,沈在確實也不是隨便胡說八道,他看著她眼中的震驚,接著用很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媽媽不要害怕,哥哥不這樣做,就好啦。”


    哥哥不這樣做。


    他就沒有借口和機會動手。


    他們依然是表麵和諧的親兄弟,她也不必擔心看見自相殘殺的場麵。


    宋聲聲覺得他可能是跟沈知書待久了。


    性子也隨他。


    冷靜的瘋癲。


    “你滾出去。”


    “我不想聽你說話。”


    說話怎麽比她還難聽?!


    沈在覺得很委屈,他眼巴巴望著她:“您不是說,也不喜歡哥哥嗎?我和哥哥您都不喜歡,我們死掉了,您也不會難過的才對。”


    “媽媽如果為哥哥掉眼淚,那我就更難受了,會想要把哥哥的身體打出好多的洞,等到他身體裏屬於您的血都流幹了才會覺得解氣。”


    宋聲聲聽完一整個氣抖冷。


    沈在也不想惹她生氣,他已經很遷就媽媽了,更多的話都咽回了喉嚨裏。


    “好的吧,媽媽。”


    “哥哥還在客廳。”


    “但是我現在不想讓哥哥進來,下次我不在的時候,媽媽再和哥哥說話好嗎?”


    “不然我又會很嫉妒。”


    “您知道的,嫉妒心是控製不住的。”


    宋聲聲不明白一個十七歲的孩子,甚至還沒成年,怎麽性格也會扭曲成這樣呢?


    她十幾歲的時候,雖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嫌貧愛富,驕奢淫逸,貪圖享受,但也沒有惡劣到這種程度。


    再怎麽討厭她的弟弟妹妹,也沒想過要和他們你死我活的。


    “你不要、再說了。”


    “嗯嗯。”沈在低頭,貼了貼她的臉頰,好像貼近了更能將母親的氣息嗅得更加清楚,他說:“我知道再說下去媽媽又該生氣啦。”


    沈在沒有再說起他的兄長。


    而是又說起他在學校裏的事情。


    從小學起,他就是學校裏的第一名。


    上了高中之後也不例外,年年獎學金拿到手軟。


    有許多女孩子給他寫了情書。


    “但是我都不喜歡她們。”


    “長得一點都不可愛。”


    “嗯,沒有媽媽好看。”


    “還是媽媽最好看啦。”


    沈在自顧自說著,然後他俯身,緊緊摟住了他的母親,貼著她的脖子,氣息漸趨怕平緩,整個人也漸漸平靜。


    在她身旁,他總是沒有那麽多的戾氣。


    他在她的耳邊,“媽媽,我現在是個大人了。”


    “請以後都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好嗎?”


    “您可以依靠我了。”


    宋聲聲有些茫然,是這樣嗎?


    她嘴上說好的吧。


    心裏麵根本沒有把他說的一個字當成真。


    他在她這裏,永遠是個幼稚的、有點別扭的孩子。


    宋聲聲其實也不敢去相信沈在的話,她得到過太多的教訓之後,就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哪怕這個人是她的親生兒子。


    她如果還傻乎乎的依賴他,自己就是個傻子。


    所以。


    一周之後。


    當她再度確認傅落池悄悄塞給她的紙條,上麵寫的內容不是玩笑時。


    宋聲聲也還是小心翼翼,哪怕心動,也沒有貿然行動。


    她不太相信傅落池能有和沈知書抗衡的能力。


    當初他選擇來到港城,不就是因為在這邊他有著手眼通天的能力嗎?


    所以宋聲聲再一次當做自己沒有看見那張紙條。


    傅落池也明白了母親的意思,他沒有像從前那樣,哪怕有千言萬語想說都藏在了心裏,他這次尤為執著。


    “您真的不想走嗎?”


    傅落池同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特意避開了這棟房子裏的其他人。


    宋聲聲坐在沙發裏,裹著披肩,她緊張的攥著自己的手指頭,臉上的神色焦躁不安,眼睛裏又隱隱有一些期盼。


    她深吸了口氣,拒絕的話到了嘴邊。


    又沒有忍住,小聲地問:“你要怎麽走?”


    證件,證明。


    很麻煩的。


    她試過了那麽多次,栽了那麽多次跟頭。


    已經摔出了經驗來。


    太難太難了。


    尤其是她和沈知書還真的就是合法的夫妻。


    他要做什麽,都有合理的借口。


    傅落池握住她的手,不知道為什麽,他說話總讓人更容易信服一些,“您放心,我會安排好一切。”


    車輛、證件。


    力求萬無一失。


    傅落池在這邊讀書多年,也有一些人脈。


    隻要能順利將母親從這棟房子裏帶走,後麵的事情也就不難了。


    宋聲聲望著他的眼睛,又一次把信任交付了出去。


    “好。”


    沈在放學回來,看見的便是兄長和母親,親近的畫麵。


    他現在是高三的學生,但是已經快要畢業了。


    提前申請好了港城最好的大學,也已經被提前錄取。


    他甚至都不用怎麽去學校。


    隻是一個母親眼中的乖孩子,是需要去學校上學的。


    “媽媽。”


    “哥哥。”


    沈在禮貌同他們打了招呼,接著,他就若無其事的問:“哥哥最近好像很空閑,學校裏的課是不多嗎?”


    傅落池說:“期末了,沒什麽課。”


    沈在點點頭,唔了聲,說也對。


    他緊接著就走到媽媽的麵前,十七歲的少年中文已經比小時候流利了很多,雖然和他的哥哥相比較起來,還是沒有那麽熟練。


    他說:“媽媽,我的畢業典禮,您會來嗎?”


    宋聲聲想都沒想:“當然不會。”


    “可是哥哥的畢業典禮,您偷偷的去了。”


    “你不要說話了,我不想聽。”


    宋聲聲並不想讓傅落池知道這件事。


    她也沒想到沈在居然清楚得很!還就這麽大大方方的說了出去!


    “我沒去,你少亂說話。”


    “好了我要去吃蛋糕了,不和你們說話。”


    沈在覺得媽媽是心軟的。


    但是這件事放在他的身上,他就又沒有那麽確定。


    他最後小聲的說了一遍:“媽媽,您也可以偷偷的來,我會裝作不知道的。”


    宋聲聲的背影僵了一下,她沒有回頭。


    沈在的高中畢業典禮,就在下周五。


    等到周五這天,宋聲聲確實又很沒出息的,偷偷摸摸的出現在了這所頂級私立高中的校門前。


    她出門之前,還稍微打扮了一下。


    柔軟的長發仔仔細細的攏了起來,襯得五官小巧又明豔,人亦是端莊也漂亮。


    她外麵穿了件黑色的大衣,袖口有一圈蓬鬆的狐狸毛,帶著幾分貴氣。


    宋聲聲是覺得自己不能太偏心。


    免得沈在日後又嘰嘰歪歪有很多話要說。


    說什麽既然不喜歡哥哥也不喜歡他,那為什麽她要去哥哥的畢業典禮,而不願意參加他的高中畢業典禮儀式。


    諸如此類的話。


    為了堵住他的嘴巴。


    她今天才勉為其難的過來。


    沈在應該對她感恩戴德的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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