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聲聲聽到沈知書說的話,整個人就像應激了一下,原本都沒力氣掙紮了,又生生的要推開他。


    可是沈知書的力道就像一堵強悍的牆,她根本就推不開,使盡了力氣也掙脫不能。


    宋聲聲張嘴用力咬了他一口,整個人氣喘籲籲。


    她覺得沈知書和她也沒什麽區別,早就瘋掉了,腦子也有問題。


    再生一個孩子幹什麽?讓她來這世上受苦受難嗎?一個沈在就夠讓她覺得惡心,再多一個孩子豈不是要讓她惡心透頂。


    她用很啞的聲音說:“我不會再給你生孩子的。”


    她的情緒都有點崩潰了:“我都說了我根本就不喜歡你!你為什麽要綁著我給你生個孩子?”


    難道生個孩子就能解決她和他之間的問題嗎?


    難道生個孩子她就會喜歡他了嗎?


    沈知書不是很聰明的人嗎?為什麽在這種事情上這麽的糊塗。


    宋聲聲不願意再看到一個沈在這樣的孩子,總是那麽可憐的看著她,她的良心也難安,她也會難受。


    可是她給不了,強行降生的孩子,多餘的母愛。


    宋聲聲還試圖給沈知書講道理,“生出來也沒人會養,我不會你也不會,我們根本就不是合格的父母。你不要發瘋了,生孩子也改變不了我對你的討厭。”


    說到後麵,她連裝都懶得再裝了。


    蹙緊的眉頭,是無法掩飾的反感。


    沈知書好像聽不懂人話似的,他低頭親了親她的臉,“聲聲,都是我的錯。”


    他這樣說著,其實也沒有多少歉疚。


    也完全沒有要悔改的意思。


    宋聲聲感覺真的和他說不通,他就是這麽的油鹽不進,說什麽都沒用。


    她是個瘋子,他瘋得更厲害。


    宋聲聲很失望的看著他,接著就又很認真的問他:“你能不能去死。”


    沈知書頓了一瞬,聽到這幾個字,也不是不難過。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臉,指腹摩挲的觸感,有些許溫涼。


    沈知書臉色平淡,好像還是那種無論聽見了什麽都不會生氣的樣子。


    他低聲哄她:“以後天天都讓聲聲出門好不好?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見誰就見誰。”


    “我知道你其實很喜歡傅落池。”


    “他每次來看你,你心情都變好了很多,也會笑了。你從來都不對我笑,在在也是你的孩子,你也很少對他笑。”


    “是不是你更喜歡傅落池的父親,所以就會更偏愛他。”


    “好吧,扯遠了。”


    “這樣,以後每周讓傅落池過來三次,你想什麽時候見就什麽時候見,想見多久就見多久。”


    “聲聲,你會喜歡我們的女兒的。”


    沈知書開出的條件已經很大方,隻是在他提出的要求麵前還是很不值一提。


    宋聲聲紅著眼睛盯著他,可以說是瞪著他了,她很決絕的說:“不會!不會!不會!我不會、喜歡、又一個被強迫生下來的孩子。”


    “我不喜歡你。”


    “也不喜歡沈在。”


    “你聽得明白嗎?和男孩還是女孩沒有關係。”


    沈知書罔若未聞,他俯身低頭,將臉埋在她的頸窩,喑啞的聲音聽著還有幾分脆弱:“會的。”


    自欺欺人一樣。


    好像她馬上就能懷上一個漂亮的女孩兒。


    像她的小姑娘。


    這樣她就會心軟。


    就像看見小時候楚楚可憐、沒人疼沒人愛的自己,再鐵石心腸也會心軟。


    她可能自己都不記得她小時候是什麽樣子的了。


    但是他還記得很清楚,略圓的鵝蛋臉,大大的、烏黑的、亮亮的眼睛,不笑的時候看著惹人疼,笑起來又很甜,像蜂蜜窩一樣,甜到了心裏去。


    沈知書那時候就喜歡逗她笑。


    她每次來找他,都是有所求。


    眼睛珠子滴溜溜的轉,生怕看不出來她在打一些壞主意。


    “知書哥哥,你吃飯了嗎?”


    小時候的宋聲聲見到他問的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一聽也就知道她今天上午又是餓著肚子過來的,她的嘴巴很饞,一點兒都不挑食,看見好吃的就想吃。


    沈知書搖頭:“沒吃。”


    他明知故問:“聲聲吃了嗎?”


    宋聲聲小步小步的往裏麵挪,搖了搖頭:“我也沒有。”


    沈知書順勢說出了她想聽的那句話:“那正好,聲聲留下來和我一起吃。”


    “鍋裏有熱飯,還有一盤兔子肉。”


    “兔子肉你吃過嗎?很鮮嫩。”


    宋聲聲當然沒有吃過兔子肉這麽好吃的東西,她如實搖了搖頭:“我沒吃過。”


    沈知書去廚房裏,將還熱在的灶台上的飯和菜拿了出來,他又給準備了一個大碗,盛滿了飯之後遞給她:“餓了吧?快吃。”


    宋聲聲接過碗筷,看了他一眼,還很乖巧的說了句:“謝謝知書哥哥。”


    她也不諂媚,說好聽的話也說的很敷衍:“哥哥真好。”


    沈知書看著她埋頭吃飯,小口小口的往嘴巴裏塞,那時候就覺得她連吃飯都比別人要可愛一些。


    後來。在他刻意的投喂下,她越來越多的往他這邊跑。


    剛開始在動筷子之前還會對他說一句謝謝哥哥,之後就漸漸的當成了一種理所當然,不會再同他說謝謝。


    而是在吃飽之後,才想起來要對他這個投喂的人說一兩句好聽的話。


    她常說的就是,哥哥真好。


    可是沈知書沒想到,不管對她再好,都沒有用。


    沈知書常常能聽見宋媽罵她,說她是個白眼狼。


    沈知書也很認同這一點,可不就是個小白眼狼嗎?不過他心甘情願用血肉去喂養這個小白眼狼。


    回到現在,沈知書望著淚眼潺潺的她,都已經有些懷念從前的那些時候了。


    他說:“聲聲,都說日久生情,我們也結婚這麽多年了,難道我對你的好,你真的就一點兒都無動於衷嗎?”


    他低眉順眼,不知道的可能都會誤以為他才是這段感情裏的受害者。


    宋聲聲很清醒:“你給我的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為什麽要為這種東西而感恩戴德?”


    沈知書騙不了她,休想用這種示弱的語氣,來迷惑她。


    沈知書有些失落:“好吧。”


    他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對不起,隻能委屈你再忍耐我一點了。”


    他決定好的事情,難以改變。


    宋聲聲有些無力,她望著天花板,疲倦的眨了眨眼睛:“沈知書,你殺了我吧。”


    這樣他們都解脫了。


    他不會再因為愛而不得變得一點都不像他自己。


    而她也不用困在這種扭曲的、讓人窒息的愛意裏。


    冰冰涼涼的眼淚又浸透了她的皮膚。


    沈知書一聲聲叫著她的名字。


    他怎麽舍得殺了她。


    其實有時候也是想過的,殺掉就不會那麽痛苦了,她也確實永遠都隻屬於他。


    但是認真想想,沈知書還是舍不得,他更想吃掉她。


    一口一口的,吃的幹幹淨淨。


    從肉到骨頭,連她的血液都喝完。


    全部融進他的身體裏麵。


    可他依然不忍心,還是想要鮮活生動的宋聲聲。


    哪怕她厭惡他,也可以忍受。


    *


    從這天之後。


    宋聲聲不僅對沈知書沒有一點好臉色,對沈在的態度也變了。


    又恢複了最開始冷冰冰的態度,漠視、甚至置之不理,或者是看見他就忍不住說一些尖酸刻薄之語。


    似乎最後一點母愛也隨著他父親的做法而消失殆盡。


    可能是恨屋及烏,讓她看見沈在也覺得不順眼。


    沈在不知道哪裏招惹了母親的不悅,不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他幾乎一下子就找出了問題的根源。


    “媽媽不想要妹妹嗎?”


    他直白的問了出來,“就像媽媽當初不想要我一樣,對嗎?”


    宋聲聲坐在窗邊,聽到他的話忍不住回頭,冷笑了聲,告訴他:“對。沒錯。”


    她凶巴巴的說:“我根本不想要你。


    一點也不想要。


    所以也就不想第二個沈在的出生。


    悲劇有一個就夠了。


    還要特意創造出來第二個,這樣不是造孽是什麽?


    沈在點了點頭:“所以媽媽也不喜歡我。”


    宋聲聲沉默了幾秒,才說:“你知道就好。”


    過了會兒,沈在平靜吐字:“可是您還是把我生下來了。”


    “生下我,卻不肯愛我。”


    宋聲聲感覺內心有一道歇斯底裏的聲音,在大聲的反駁,那是因為她是被他父親強迫的。


    他本來是個孽種。


    不知為何。


    宋聲聲忍著沒把這句話說出口。


    宋聲聲還是用很冷的視線注視著他,反問道:“我為什麽要愛你?誰規定了我一定要愛你?”


    她現在怨氣衝天。


    並非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她痛苦,就要把身邊的所有人都要拖下水。


    憑什麽隻有她一個人活在水深火熱裏麵,憑什麽隻有她才這麽惴惴不安,每天過得心驚肉跳,不得安寧。


    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沈在沉默了下,臉上是難掩失落的神色,他抿了抿唇,說:“好的吧。”


    接著他就看著她問:“那媽媽會喜歡妹妹嗎?”


    宋聲聲聽到這行字腦袋都疼,她整個人猶如驚弓之鳥,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怕得在發抖,她說:“不會有妹妹,你能不能腦子也清醒一點?你們沒有一個人是正常人。”


    沈在好像很難過。


    想要為自己辯解。


    “妹妹如果真像媽媽的話,您是會喜歡的吧。”


    宋聲聲覺得他們父子倆都不可理喻。


    她雖然嘴巴上說著一些決絕刻薄的話語,但是內心也很害怕。


    怕自己真的會再懷孕,再度懷上一個自己不想要的孩子。


    她不想活在惶惶不可終日裏麵。


    可是沈知書鐵了心再要一個孩子,一點兒措施都不肯做,全然不顧她是什麽樣的狀態,仿佛看不見她已經快要被嚇瘋了。


    宋聲聲崩潰的對沈知書發了好幾次脾氣,又打又踢又咬,口出惡言。


    每天都像個不可理喻的惡人一樣,在家裏使勁兒的折騰,擺在台麵上的擺件,無一例外都像台風過境一樣,砸得粉碎,家裏常常被她破壞的不成樣子。


    隻是宋聲聲鬧騰幾次就沒有多餘的力氣了。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顧。


    日子就這麽過去了三年。


    直到沈在已經上了高中。


    她也沒有再懷上沈知書的孩子,沈在也沒有妹妹。


    宋聲聲覺得自己總算是幸運了一點,在嚴密的監控之下,拿到避孕藥對她來說都是難如登天的事情。


    她有些時候隻能趁著洗澡時,崩潰的、一點點的、自己清理幹淨。


    僥幸的三年過去。


    宋聲聲都變得迷信起來,覺得她頭頂開始有神靈的眷顧。


    迷信的具體事宜表現在她都願意去燒香拜佛了。


    並且跪在神靈麵前,無比的虔誠。


    磕頭叩首,認認真真的許願。


    保佑她這輩子從今往後都不孕不育,再也懷不上孩子,徹底滅絕沈知書想要再生一個女兒的可怕願望。


    宋聲聲覺得一定是自己燒香拜佛的態度尤其的真誠,以前這些個不長眼的神靈都聽到了她的聲音,才會保佑她這麽久。


    因而,這期間宋聲聲都恨不得住在寺廟裏麵。


    日夜禱告。


    不過打從內心深處,宋聲聲麵對這些“慈悲”的神靈並沒有幾分的敬意。


    都是騙人的。


    港城的豪門貴婦圈,也都覺著沈太太近兩年心平氣和了這麽許多,沒有再使勁折騰就是去寺廟洗滌了靈魂,看透了許多事情,如今這才這麽老老實實的。


    這天。


    宋聲聲從廟裏回來。


    恰好撞上了高中剛放學的沈在。


    母子倆的關係還是很怪異,沈在沒有前兩年那麽粘人了,閑暇的時候不會時時刻刻都想粘著母親,也不會再事無巨細什麽都告訴她。


    他似乎學會了看臉色,不再經常的來她麵前晃悠,當個犯人的小孩子。


    這會兒,暴雨剛歇。


    少年的手裏抱著一盆花。


    不知道是他從哪裏弄來的,他懷裏的花是宋聲聲沒有見過的白薔薇品種。


    沈在穿著高中校服,高高瘦瘦的少年,這樣穿著瀟灑又漂亮,好像漫畫裏走出來的少年男主角。


    外麵剛下過雨,他的肩頭微微沾濕了雨色,懷裏的白薔薇卻被保護的完好無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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