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豔豔。


    絢爛的陽光和血色好像交織成一派鮮豔的油畫。


    她就靜靜躺在那裏,神色無比的祥和,閉著眼睛,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


    沈在停在原地,漆黑的目光直勾勾盯著那裏,一動不動,目不轉睛,他的眼神慢慢變得疑惑起來,好像不認識躺在地上的這個人了一樣。


    或者說是不願意相信似的。


    周遭的驚叫聲,警笛聲,從遠處而來的救護車的聲音。


    不斷的回響。


    很是刺耳。


    他一步步走過去,腳下的步伐好像很沉,沉得他快要抬不動腳了。


    他也不知道這一步為什麽會這麽遙遠。


    他覺得這就像是一場噩夢,還是醒不過來的噩夢。


    沈在慢慢靠近了她躺下的這片地方,他蹲下來,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還是溫熱的,柔軟的,好像還很鮮活。


    “mom。”


    低低的一聲。


    好像這樣也能把人給叫醒了。


    他慢慢把人抱起來,柔軟的四肢,像蝴蝶跌落的翅膀緩緩的墜下來,無力的落下,他慢慢收緊了懷抱,成年之後他就總是這樣抱著母親。


    安慰她。


    乞求她。


    想要她的愛。


    想要她開心。


    事實上,這很困難。


    他如父親一樣,都是糾纏在她身上永遠都扯不斷、清理不完的藤蔓。


    隻會不斷的、不斷的纏繞,收緊。


    “mom。”


    盡管這些年他的中文已經變得流利許多,可是他下意識還是會冒出這些更習慣的英文。


    他試圖把她叫醒,卻是無功而返。


    好像一點用都沒有。


    她依然是這麽安靜的躺著,再也不會醒來的樣子。


    沈在的掌心染上了鮮紅的血跡,涓涓不斷的血一直、一直的往下流,他的掌心裏全都是血。


    心髒疼的已經發麻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是發現自己好像又什麽都說不出口。


    喉嚨好像被堵住了一樣。


    像是被人硬生生的割去了聲帶,喪失了說話的功能。


    毫無征兆的眼淚砸下來的時候,仿佛也沒什麽溫度,冷冰冰的。


    他的世界荒蕪又死寂。


    *


    少年慢慢從回憶裏回過神來。


    眼前的公安還在盯著他看,好奇的、打量的眼神會讓人覺得有點不舒服。


    但是他好像已經習慣了似的,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暴躁和不滿。


    反而很聰明的問起來。


    “是我母親到了嗎?”


    有點生澀的中文腔調。


    聽起來也難怪會讓人懷疑是間諜了。


    公安真是奇了怪,怎麽還能嘴硬成這樣?


    “你媽媽多大年紀?”


    少年思考了一番,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明明知道,才剛大學畢業的母親不會有他這麽大的孩子。


    他偏偏就是不願意說個謊言,編造一下。


    他就是固執,偏執的。


    哪怕回到了這個有母親的世界,依然改變不了本性裏的執拗。


    他永遠是母親的孩子。


    是她最愛的那個孩子。


    最珍貴的、最獨一無二的、最能獨占她母愛的那個孩子。


    公安抿直了唇瓣,說:“行了,我帶你出去,回家了就別家裏人鬧。知道嗎?”


    少年點頭:“嗯。”


    走出最裏麵這間關押的審訊室。


    打開那道門。


    穿越時空了一般。


    少年再次見到了他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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