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蒼又問起她父親簫樂的為人,簫冰冰當時年紀還小,說不清楚,簫牽稱姨丈在朝中口碑很好,是個非常正直的人,剛正不阿,疾惡如仇,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耶律洪基就是其中一個。


    不知不覺天色暗淡下來,飯後周蒼與簫冰冰拖著手行走在草原邊緣,簫冰冰忽然問道:“蒼哥,你說我是契丹人還是宋人?”周蒼一怔,過了半會才道:“你應該是契丹國的漢人。”簫冰冰道:“避重就輕,老實說,我是哪國人?”周蒼道:“按國家分,你是契丹國人,按民族分,你是漢人。”


    “那麽宋遼兩國發生戰爭,我該幫誰好?”


    周蒼沒有回答,反問她:“你想幫誰?”


    簫冰冰略一沉思,道:“兩者我都不想幫。”


    周蒼想起丐幫幫主張學榮,想起他說的話,道:“大半個月前,耶律重元率兵攻打我國雁門關,難道你能眼睜睜看著宋人被契丹人大肆殺戮?”簫冰冰沉默半晌,道:“不能。”過了一會補充道:“戰爭總有正義與非正義一方,我會相幫正義一方。”


    周蒼點點頭道:“按你的認知,挑起戰爭的一方是非正義,是不是?”簫冰冰道:“不錯,無端端去攻打別人,難道還正義了?”


    “那麽如果宋國對遼發動發複燕雲十六州的戰爭,你認為正義在那一邊?”


    簫冰冰自少跟著師父陳孤芳,接受的都是漢人正統教育,如果在往時,一定會認為這場戰爭是理所當然的,是正義的戰爭,但當得知自己在遼國長大,爹爹還是遼國大官時,心境有了微妙的變化,她搖搖頭,沒有回答。


    兩人都沉默下來,走了好長一段路,簫冰冰又突然問:“蒼哥,你會不會認為我是遼國人而看不起我?”


    周蒼停下腳步,抓著簫冰冰的雙手道:“冰冰,我喜歡是你這個人,而不你的國藉,再說,你和我都是同一個民族,又何必在乎國家不同,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曆史潮流不可擋,更不可逆,隻要心中知道自己是華夏民族,是炎黃子孫龍的傳人,那麽何必在意自己是何國人氏?”


    “可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國家而戰,如果相幫大宋,那我叛國,如果相幫大遼,那是叛族,你要我怎麽做才好?當年的高梁河之役,我外曾祖父代父守南京,臨危不懼,登城指揮守軍抵禦,待援兵趕到,內外夾擊,大敗宋兵於高梁河,這件事你怎麽看?”,類似於魏、蜀、吳三國關係,是一個家庭內三兄弟之間的爭鬥,當中的每一個人,都是各為其主而戰,民族、國家的概念應該淡化。”簫冰冰似懂非懂,問:“那麽我是不是應該為遼國出力?”


    周蒼實在沒辦法回答,便道:“你何必執著於這個問題?”簫冰冰道:“蒼哥,我是擔心有一天,你和我站在對立麵上。”


    周蒼想了一會道:“大宋,遼國,西夏三國多年征戰


    周蒼:“不會的。”


    簫冰冰問:“為什麽?”


    “因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嫁了給我,夫妻間就是同一陣營。”


    “難道家庭可以淩駕在國家和民族之上嗎?”簫冰冰不依不饒追問。


    周蒼雙目盯著她,緩緩道:“冰冰,孟子日,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不僅僅是我們個人的家,家還是最小最小的國,國是千千萬萬個家。有家才有國,有國才有家,小家連著大家、連著國家。家與國就是這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從不曾分離過。”


    “如果一個家中,夫妻還分彼此,那麽還有什麽存在必要?不管是你從我,還是我從你,都必須有統一的利益,統一的觀點,而不能夫是夫,妻是妻。夫妻雙方如果不能互相妥協協調,那麽最終的結局隻能是以分開而告終,我二弟周通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簫冰冰道:“你剛才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自是要我從你了,對不對?”周蒼實際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道:“我也不知道怎麽說服你,到時我介紹丐幫幫主張學榮給你認識,他情況跟你一模一樣,他生地蘭州,先屬西夏,後屬吐蕃,成長卻在大宋,讓他老人家給你現身說法吧。”


    簫冰冰問:“張幫主他怎麽看待自己的身份?”


    周蒼道:“他首先堅持自己是一個漢人,其次認為宋朝是自己的祖國。西夏和吐蕃不過是侵略者,我遇見他老人家之時,他正策劃蘭州東歸的大舉,此間事一了,我該前去相幫他老人家。”


    簫冰冰定定望著初升的明月,若有所思,最後說道:“照這麽說,民族性該排在國家性之前。”周蒼道:“這也不能一概而論,天下沒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意識形態。”


    “蒼哥,我這段時間很是迷惘,以前我十分敵視凶殘的遼國,可……可上天卻給我開一個大玩笑,把我變成一個遼國人,這種身份的突然轉變,讓我措手不及,我需要你給我開導開導,不然會瘋掉的。”


    周蒼:“……”


    兩人行行坐坐,一直呆至明月西沉這才回屋睡覺。


    第二日下午,周蒼依依不舍告別三人,策馬回上京城,簫冰冰自知全國上下正在搜捕自己,便不冒險回城,和表姐安靜耐心等待消息。


    周蒼到了上京城,天色已晚,沒有第一時間入宮,而是先在一間客棧住下。


    房間內,周蒼拿出一小塊碎銀,讓小二把掌櫃請進房內,小二屁顛屁顛的出房,不一會兒枯瘦精幹的掌櫃被拉進房,嘴裏嘮嘮叨叨罵著小二,周蒼關上房門,請掌櫃坐下,說道:“老板,就阻你一會兒時間,我想向你打探一下簫樂此人。”


    掌櫃怔了一怔道:“簫樂?客官,我不認得這人。”


    周蒼道:“請老板再仔細想想,簫樂是前南京府尹兼留守。”掌櫃啊的一聲道:“我想起來了,客官你還找他幹嘛,十多年前,簫樂一家慘遭滅門之災,全都化成塵土啦。”周蒼雖然早知慘事,此時重聽入耳,想起簫冰冰受到的苦難,禁不住鼻子一酸,心中柔情又多了一分。他道:“老板,你開客棧做生意做多久了?”掌櫃伸出三根指頭揚了揚,周蒼道:“三十年?”掌櫃道:“錯,是三十三年。”


    周蒼又掏出一塊金子,放在桌麵上,低聲道:“老板,你開客棧,迎來送往,接待過的賓客不計其數,我也不兜圈子,就想問一下,你有沒有聽說過,殺害簫樂一家的幕後凶手是誰?”


    那掌櫃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問題,前後左右看了一下道:“客官,這件事在當年轟動一時,眾說紛紜,說什麽的都有。”周蒼道:“我就是想聽聽當時人們是怎麽說的。”


    掌櫃看著桌上的金子,吞了吞口水,尋思一會說道:“客官,朝政大事,特別是涉及天子重臣的事,咱們老百姓是不能隨便談論的,隨時都有掉腦袋的風險。”說完站起開門走人。周蒼晃至他身後,抓了他手臂道:“老板別走呀。”掌櫃手臂被抓處如箍了一個鐵圈,火辣辣生痛,全身酸軟無力,叫道:“客官,你……你……想幹什麽……放開我!”周蒼扮出一副凶惡臉容道:“老板,你不想掉腦袋便老老實實有那句說那句,不然你再也踏不出這間房門。”


    掌櫃見他雙眼露出凶光,嚇得全身如篩糠一般抖個不停,顫聲道:“客官,好說……好,我……我說,請先放開我。”周蒼將他扯回桌旁,笑眯眯道:“別給我耍花樣,不然你腦袋就如這隻杯子一般。”兩指捏起一隻茶杯,喀喀嚓聲響起,把茶杯捏裂捏碎。


    掌櫃臉如土色,過了好一會才鎮靜下來,低聲道:“英雄,當時流傳最廣的一個說法,幕後凶手矛頭指向當時的太子也就是現今皇上身上,除此之外,也有人猜測幕後黑手是皇太弟耶律重元。”周蒼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問:“前者我聽得多了,後者是怎樣一個情況?”


    掌櫃道:“英雄原來想聽這個呀,那我便給你詳細說說罷,這都是公開的事,也說不上是什麽秘密。”


    掌櫃為自己倒了杯水,潤潤咽喉,如數家珍道:“前朝皇帝聖宗的皇後仁德不能生育,養育元妃蕭耨斤的兒子耶律宗真如同己出。聖宗死後,耶律宗真即位,是為興宗。其生母蕭耨斤得勢,誣陷仁德皇後謀逆,並遷於上京,自立為皇太後,正式攝政。興宗對此頗有微詞,母子矛盾加劇。為了進一步壟斷大權,皇太後竟與其弟蕭孝先,密謀擁立興宗的弟弟耶律重元為皇帝。耶律重元將太後的陰謀告知兄長耶律宗真。興宗大怒,收回太後符璽,將皇太後蕭耨斤幽禁於慶陵守陵。興宗感念兄弟情分,冊封重元為皇太弟,並在酒醉時答應,答應日後傳位於他。但是,受南朝文化影響極深的興宗,沒有真正兌現自己的諾言,從太子(耶律洪基)六歲起,就開始培養他為自己的接班人,先封為梁王;壹拾壹歲時,總領中丞司事,封燕王;壹拾貳歲,總知北南樞密院事,加尚書令,進封燕趙國王;壹拾玖歲,領北南樞密院事;貳拾壹歲,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知惕隱事,參決朝政。興宗病重之際,召見洪基“諭以治國之要“。因此,興宗死後,太子就順利繼承了皇位。但是,欽哀皇後的舉動和興宗的言行,助長和鼓勵了重元的權力欲。其子涅魯古長大成人,權力欲望比乃父有過之而無不及。”


    周蒼道:“你說了這麽多,這跟簫樂滅門慘劇有何相幹?”


    “有何相幹?重元父子想做皇帝啊,前一段時間耶律涅魯古不是領兵南侵嗎,他這麽做目的幾何,不就是為建立軍功增加個人聲望麽?增加聲望目的是什麽?”


    “為將來登基積蓄經驗實力,做好準備。”


    掌櫃噓了一聲道:“客官小聲點,說得沒錯,他兩父子野心很大,而簫樂是太子陣營裏的中堅力量,最忠實的支持者,所以當時有傳聞,耶律重元為剪除太子羽翼而滅簫樂滿門。”


    周蒼心中一動問:“簫樂與太子是同一陣營?不是說簫樂向興宗告了太子一狀嗎?”掌櫃道:“告狀不假,但是簫樂也是為太子著想,眼見太子沉迷狩獵,玩物喪誌,荒廢政務,累勸不聽,朝中官員對太子不滿情緒日益彌漫,簫樂不得已這才出此下策啊。“


    周蒼道:“耶律洪基被簫樂告了一狀之後,有沒有什麽過激反應?”掌櫃道:“這個我們做百姓的就不清楚了。”


    “簫樂被滅門,太子當時表現得如何?”


    掌櫃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周蒼又問:“耶律重元殺簫樂滿門這一說法,可有什麽證據沒有?”


    掌櫃搖頭道:“沒有,都是傳說,不過慘案發生時,耶律重元就任南院大王,兩人一同於南京共事。”


    周蒼把金子塞給掌櫃,送了他走,關上門尋思,耶律洪基與簫樂既然是同一陣營之人,被他告一狀也不是什麽天塌下來的大事,並且還是為自己的好,隻要頭腦正常的人都能辨別清楚意圖,無論如何都不該殺簫樂,更何況殺他全家?聽簫牽表姐說,殺手都是身具武功的江湖中人,洪基大哥似乎從不與武林人士打交道,他怎麽聘請的殺手?


    周蒼沒有想太多,早早睡下,第二日早徑入皇宮,他沒直接去找耶律洪基,而是先去拜訪皇後簫觀音,到了簫觀音居住的宮殿外,一陣陣幽怨箏樂自殿內傳來。周蒼在殿外朗聲道:“周蒼求見皇後。”說完悄立門外。


    過了好一會,殿內箏音仍如泣如訴地奏著,突然之間,樂章陡地停頓,一把嬌柔聲音傳來:“有請周公子進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宋最慘官二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種下花生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種下花生米並收藏大宋最慘官二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