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雖然隻留給南宮翎一個背影,但他還是從徐鳳元身上看到了與諸多大乾人不一樣的特質。


    沉著,冷靜,有主見,有思想,更有謀略。


    這絕對是他接觸過的所有大乾人士中,最有個性、也最值得他欣賞的一個。


    可惜,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會是他與南疆的敵人。


    在眾百姓的催促聲中,也在徐鳳元的僵持中,南宮翎還是決定,先入了驛站再言其他。


    於是,他從馬車中走出,對著徐鳳元抱拳道,“徐世子,抱歉,方才是孤言語有失,沒有考慮那麽多,沒想到竟會造成徐世子與大乾百姓的誤會……孤在此向你道歉了,但,此番南疆議和之心絕對誠懇,還請徐世子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就枉顧兩國和睦,民生困苦。”


    見南宮翎這麽輕易就對徐鳳元致歉了,汪經綸雙拳緊攥,咬牙欲裂,眼底滿是不甘。


    虧世人都說這位南疆太子殺伐果斷,謀略深沉,而今看來不過爾爾,竟連一個徐鳳元都對付不了。


    哼,他真是白高興了!


    而徐鳳元聽到對方的道歉,非但沒有露出絲毫喜色,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這南疆太子能絲毫不孤顏麵,在萬民麵前對他當街致歉,足以見得,此人胸襟遼闊,不拘小節和不計較眼前得失。


    越是這樣的人,越難對付。


    他這次的敵人可不簡單,至少比汪經綸、姬元慶之流都更值得重視。


    對方致歉,導致他也沒了繼續為難的理由,當即,他調轉馬頭,也認真的打量起了南宮翎。


    對方一襲玄色長袍,身形欣長,纖細,頗有幾分細腰之感。


    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極美,也極為陰柔。


    刀削的麵龐,白皙的肌膚,連一個毛孔都沒有。


    總之,這南宮翎的長相完美的根本就不像是一個人,而像是一座精美的雕塑,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若非他眼底的淩厲之感,頸部明顯的喉結,徐鳳元怕都要懷疑,他到底是男是女。


    也是奇了,南疆那般惡劣野蠻之地,竟然能生出如此俊美的太子。


    徐鳳元看了對方許久才收回了視線,“既然南疆太子已經意識到了自己言語有失,並且向本世子道歉,那我大乾之人也都不是心胸狹窄之人,方才之事就當做沒有發生過。”


    “還望太子銘記方才之過錯,日後不要再犯!”


    “多謝徐世子提醒,孤今後一定謹言慎行。”南宮翎表麵極其順從,可垂眸一瞬,眼底卻是無盡的寒意。


    這永安王世子絕不是傳言中的紈絝,他必須謹慎對待,方可達成離間的目的。


    “接下來,還要有勞徐世子帶孤去驛站安頓。”南宮翎再度拱手。


    徐鳳元輕哼一聲,繼而將目光落在了一身狼狽的汪經綸身上,“汪大人,陛下冊封你為接待使,你不但在迎接南疆太子之際姍姍來遲,還儀態如此狼狽,簡直就有辱我大乾風貌,對南疆太子更是不敬!”


    “你,是自行領罰?還是要本世子到陛下麵前參你?”


    徐鳳元的聲音極冷,目光更是無比淩厲。


    汪經綸這貨,今早竟敢在他麵前耀武揚威,還想借南疆太子之手對付他……


    今日,他就要對方自食惡果!


    “我……”汪經綸瞬間語塞,在接待南疆太子一事上,他確實是比徐鳳元來遲了些,也確實是形象狼狽了些,但,這還不是因為徐鳳元?


    這廝不知是從哪裏弄來的寶馬,一騎絕塵,以至於他的馬車根本就追不上。


    一路顛簸,也讓他的衣冠頭發散亂。


    隨著徐鳳元的話聲,不僅僅是南宮翎,就連圍觀的百姓也俱都看向了汪經綸。


    然後,議論紛紛。


    “這汪公子不是京城第一才子嗎?昔日最重形象,今日怎麽如此狼狽……”


    “有辱斯文!這簡直就是有辱斯文!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大乾文人都這般邋遢……”


    “這讓南疆人看了,豈不笑話我大乾?”


    汪經綸瞬間淪為眾矢之的。


    他望著徐鳳元那高高在上,一臉得意的模樣更是極度不甘,可卻也知道,這一局,是他敗下了陣。


    即便徐鳳元真的將此事鬧到陛下麵前,他也難逃罪責,倒不如自己領罰,還能從輕處置。


    “徐世子說的是,本官確實來遲了些,為表歉意,本官願意罰俸半年!”汪經綸道。


    “罰俸半年?”徐鳳元眉毛微微一挑,眼底流露出無盡嘲諷,他知道汪經綸背後有人支持,根本就不缺錢。


    半年的俸祿對其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再者,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針對自己,這官能否當得了半年,都還尚且是個未知數呢……


    “汪大人剛剛上任便對陛下之命疏忽怠慢,能否當官半年都是個未知數,本世子倒覺得,與其罰俸半年,倒不如領受杖刑……”


    “畢竟,隻有痛在己身,才更能銘記於心。”


    “汪大人,你說,本世子說的對嗎?”徐鳳元居高臨下,笑眯眯的睥著汪經綸。


    雖是笑著,但氣勢上卻不容置喙。


    “……”汪經綸恨得咬牙切齒,但當著眾多百姓的麵,又不好發作,隻能強忍著怒火,從牙縫中一字一句的擠出,“那徐世子覺得,本官領受多少杖刑,才算知錯?”


    “這個,就要看汪大人的誠意了。”徐鳳元並未正麵回答。


    這也等於把汪經綸架在了火上烤,他若回答的太少,就代表自己沒有認錯的誠意,可若回答的太多,那最終苦了的還是自己。


    猶豫再三後,汪經綸終於狠心道,“本官今日之錯,是不應該,但接下來,還要為陛下接待南疆太子,身體不能受損過度,所以,就自領十杖,外加不要半年俸祿……”


    “徐世子認為,如此可好?”


    “本世子說了,全看汪大人誠意。”徐鳳元道。


    這該死的徐鳳元,提出要自己領罰的是他,現在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也是他……


    這廝分明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汪經綸心中近乎咆哮,死死的盯著徐鳳元那張欠揍的臉,繼而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帶來的人,“沒聽到本官的話嗎?你們來行刑!”


    “這……”他手下的人俱都麵麵相覷。


    可汪經綸卻慷鏘有力道,“本官讓你們行刑!”


    他深知,若換做徐鳳元的人來,他的傷隻會更重,之後,再想與南疆太子合作除掉徐鳳元就更難了。


    手下之人在他的嚴令下,隻好上前,行刑。


    刹那間,朱雀大街響起了清脆的板子聲,汪經綸拚命忍耐,還是叫喊出了聲。


    十杖之後雖未昏厥,但已然麵色發白,冷汗直冒。


    徐鳳元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唇角噙起一抹笑意,“汪大人辛苦了,既然你身受重傷,那今日,你就好好休息,放心,本世子會替你將南疆太子招待好的~”


    “南疆太子,這邊請。”說罷,徐鳳元對著南宮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而後,策馬走在了前頭。


    南宮翎深深的看了一眼被杖責的汪經綸,斥令手下追上徐鳳元的馬,同時也暗暗對手下的人吩咐,“你去,將孤攜帶的最好的金瘡藥,給汪大人送去……”


    “是。”手下與南宮翎目光交匯,一陣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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