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第一次穿越,就是在青江公社落的腳,這麽多天沒見,也不知道李克道、羅成功他們怎麽樣了。


    這次帶的大米就是為了給羅成才的媳婦補補身體的,上次見麵她還大著肚子,這營養還是得跟上啊!


    越往前騎,路就越坑窪,岑濟手藝有限,柏油路上還能堅持一下,這路況還是老老實實下來推。


    臨近中午的時候,兩人總算是到了地方,一到江壩生產隊,立刻就引起了轟動。


    開玩笑,兩輛嶄新的自行車,那可是稀奇玩意兒,周能軍不停地按鈴鐺,把小孩子們逗得哈哈笑。


    岑濟對路比較熟,直接就奔到羅成才家的院子外頭,結果正好撞見他家院子裏一堆人,似乎在爭執著什麽。


    “成才啊!你家裏頭這情況大家也都清楚,可是這分田到戶是硬杠杠,大家也都沒辦法呀!”


    “隊長,能不能讓我緩緩,春蓮這大著肚子,家裏有點吃的用的都得緊著她來啊!”


    “唉!成才,現在不比以往了,公中的東西,大家都急著往家拿,年關年關,這一過年就是過關呐,我今天給你緩緩,隻怕隊裏有些人要讓你這個年過不安穩呐!”


    岑濟扒拉開人群走了進去,正碰見扭頭離開的蔡隊長,兩人撞了個滿懷,都是一愣。


    “蔡、蔡隊長!”


    “你、你是?你是那個內蒙來的小青年!”蔡隊長一拍大腿。


    羅成才也看見了岑濟,拄著根棍子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岑濟趕緊一把扶住。


    “羅大哥,你這是怎麽搞的?”


    才幾個月沒見的功夫,一個好好的大活人怎麽就變成這副造型了?


    這時春蓮嫂子眼淚汪汪地從家裏出來,給岑濟他們搬了兩條板凳,抽噎著把事情原委道了出來。


    原來岑濟離開之後沒多久,羅成方就分了家產回了金陵,至今也沒來個音信。


    羅成才眼見著春蓮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就想著給媳婦肚子裏添點油水。


    那一陣子山裏野豬鬧得凶,經常下山來糟蹋糧食,隊裏便組織了一批青壯上山打野豬。


    這事情往年也經常幹,打到的野豬就殺了分給青壯,結果羅成才就被野豬拱了,小腿上的皮肉掉了好大一塊,迎麵骨都給創出來了。


    這麽一來,秋收的時候,羅成才是一個工分都沒撈著,還在家裏吃倒掛。


    剛好過了秋收,正想著找隊裏通融一下,給點糧食接濟接濟,沒想到這時候他們青江公社也開始了全麵推開。


    隊裏其他社員因為羅成才工分不夠,硬是讓他補回來,不然就得少分田。


    這可就要了羅成才的親命了,這腿還一瘸一拐的,家裏的米缸都見了底,有點好的都給媳婦補了身子。


    羅成方分家的時候,因為他要回金陵,羅成才便把現金都給了他,農具、家具等大件都留了下來。


    這日子是越來越難過了,春蓮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跟岑濟說著這些日子的辛酸。


    圍觀的不少社員都歎了口氣,有些漢子見了春蓮嫂子一副梨花帶水的模樣,心一軟就小聲說著什麽不要他家還工分的話來,結果就被旁邊的婆娘一把掐住,疼得哇哇叫。


    說好的女人天生就會愛人呢?不是girls help girls嗎?


    岑濟聽到這裏也是長歎一口氣,不過自己記得羅家還是有個叔叔在這,他不是還有個堂弟叫羅成功嗎?


    蔡隊長聽完之後解釋:“他叔叔一家也是苦巴巴的,自從成才傷了腿,那家裏有口吃的也都緊著成才一家來,眼下他們也是自身難保!”


    “隊長!你先收著,不管怎麽著,這田不能少分了成才一家的!”人未到聲先至,李克道擠了進來,手裏攥著一把毛票。


    “克道,你這是?”蔡隊長看著李克道遞過來的一把毛票,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我知道這錢不夠,會計也在這,先記著賬,我有了就給,總能還的上!”李克道拍了拍胸脯。


    羅成才眼眶紅了起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岑濟在心裏暗道一聲好漢子!


    “還記得我嗎?”岑濟湊上前去打了個招呼。


    “你是?”李克道一陣疑惑,接著瞳孔放大:“你是那個內蒙騎馬的!我怎麽不記得,這煙我還沒舍得抽呢!”


    李克道從兜裏掏出華子煙盒來,興奮地捶了一下岑濟。


    這時一旁的會計給蔡隊長手裏的毛票點清了,朝蔡隊長搖了搖頭。


    “蔡隊長,這羅大哥一家還欠隊裏多少錢?”岑濟先開了口。


    “算上跟隊裏支取的稻子,扣掉他一家的工分,下欠兩百一十六塊四毛七分!”


    會計照著賬本念了一遍,接著把手裏的毛票揚了揚:“這六毛二分錢是算進去的!”


    岑濟點了點頭,招呼李克道幫忙解下自行車後的大米,接著拉過周能軍站在自己身前:“一會兒你看著點兒人!”


    周能軍有點懵,看人?看人幹什麽,自己穿的這麽帥,不是應該都來看我嗎?


    岑濟解開外套上的扣子,從內兜裏掏出一個金利來的皮夾子,從裏麵摸出了一遝子大團結來!


    接著朝手指上吐了口唾沫,開始點錢,岑濟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吐唾沫,確實有點惡心,但也有點暗爽。


    “我滴乖乖!那是毛票嗎?是毛票嗎?”


    “毛個幾把票!那都是一水的大團結!”


    “那得多少錢呐!”


    圍觀群眾紛紛往前湊,想要近距離觀察一下,岑濟把周能軍往前一推。


    不得不說周能軍身高體壯的,確實有個保鏢樣子,張開雙臂把人群往後壓了壓。


    “二十一、二十二,找錢!”岑濟把沾了唾沫星子的鈔票往會計麵前一甩,差點沒驚掉他的下巴。


    “我的媽呀!”羅成才張大了嘴巴,他是真沒想到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人,竟然願意為自己掏這麽多錢。


    岑濟本來也隻是打算過來看看,留下點米啊、肉啊什麽的,以後也能傳出什麽一飯之恩,當湧泉相報的佳話來。


    可見到這江壩生產隊的會計一副尖酸刻薄樣,自己就氣不打一處來,搞什麽嘛?分了田你們就不管了?這跟五六十年前那幫人有什麽區別?


    這時,岑濟想起大洋彼岸那處犄角旮旯裏的蜘蛛精說過一句話:你得支棱起來啊!啊不對,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自己現在的能力確實很大,尤其是鈔能力,不用白不用,看看這圍觀的人群裏麵,多少青壯年勞動力啊!


    現在我攤牌了:咱芙蓉生產隊就是富裕!幾個月前我們跟你們一樣,甚至比你們還不如,現在我們不一樣了,我們家家戶戶都騎上自行車了!


    “這才哪到哪啊!”岑濟謙虛地擺擺手,從兜裏掏出煙來給羅成才和李克道散了煙。


    “這是我們隊裏的周能軍,他上個月就掙了八百塊!”


    李克道直接來了個反向吸煙:“一個月掙八百?”


    圍觀的人群沸騰了:這隊裏好些年沒來騙子了,今天可算是遇著了!


    “你們別不信,吃過這瓜子沒?”周能軍從車籃裏拿出一小包瓜子。


    “這我在縣裏見過!”蔡隊長指了指周能軍手裏的瓜子:“好吃,一股子奶味!”


    “我在公社裏見過,前一陣子還有貨郎擔子挑著來賣過!”


    “是不是那個三塊錢一斤的瓜子?”


    人群裏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周能軍自豪地一拍胸脯:“好吃吧?我們隊炒出來的!”


    周能軍受氛圍感染,對著社員一通白活,什麽家家戶戶都分自行車啦,什麽窯廠馬上就要開窯啦,到時候都蓋磚瓦房!


    “好啊、好啊,你們發展的比我們快,已經要進入發達階段了!”蔡隊長一臉羨慕。


    李克道見狀立刻邀請岑濟和周能軍到他家吃飯,還拉上了李成才和春蓮。


    春蓮嫂子說自己大著肚子不方便,在家裏吃就好,李克道也沒攔著,就說一會兒讓他老婆把飯菜送過來。


    就著岑濟帶來的酒鬼花生,李克道眯著眼睛幹了一大口青江大曲:“岑書記,你們隊裏炒瓜子還缺人嗎?”


    一聽這話,被拉來作陪的蔡隊長也放下了酒杯,耳朵豎的跟天線似的。


    “阿軍,你們那裏還缺嗎?”岑濟把話頭踢到周能軍那裏。


    周能軍正在跟桌上的一碟子馬蘭頭燒肥肉作鬥爭,一聽這話放下了筷子,故作正經地皺起了眉頭。


    “這個,目前來看人手還是夠的!”李克道和蔡隊長聞言紛紛歎了口氣。


    “不過嘛!”周能軍又點了點頭:“可能窯廠建起來就有點缺人了!”


    岑濟看著他那一副死樣,就想踹他兩腳,怎麽好不學淨學別人賣關子!


    “李大哥啊,這個我們這是社隊企業,目前隻是對隊內社員招工,也不發工資,都隻是分紅!”


    李克道聽完沒有再說話,羅成才也是空嚼了幾口飯,岑濟見狀連忙開口:“不過我們年後興許會有些變化!”


    “畢竟雇工超過八個就是搞資本主義了,我們少少的搞一些應該問題不大!”岑濟攤牌了。


    這以後產業一多,光靠隊裏那幾個人肯定是不行的,再往後更是比不過那些台商、港商的血汗工廠。


    那怎麽辦?隻能先慢慢地把周邊公社的剩餘勞動力吸引過來,等到了幾年後放開限製,自己就能大展拳腳了。


    而萬安公社西靠立新煤礦,東接青江公社,青江公社又與南邊宣州接壤,青江作為長江支流,坐擁黃金水道。


    自己實在是想不到這麽塊風水寶地,怎麽能浪費呢,現在這時候正是野蠻發展的時代,等到了幾十年後,環保力度加大了,想發展也發展不了。


    在岑濟的設想下,萬安公社就是工業生產基地,青江公社以後就作為物資轉運基地。


    憑借毗鄰宣州地區的優勢,青江公社還可以發展包裝行業,一路向東打通東南沿海市場!


    而在這個萬物草創階段,隻要在青江公社發展一批與自己聯係緊密的合作夥伴,那以後前景可是非常廣闊的。


    羅成才直接站了起來,神情激動不已:“我這腿再過個把月就好了,別的沒有我就是有一膀子力氣,隻要岑書記你給我個機會,肯定把你這錢先還上!”


    “岑哥還能稀罕你這點錢,前一陣子縣裏大領導親自來請他去縣城工作,岑哥那可是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回絕了!”


    周能軍一個勁地給岑濟臉上貼金,唬的蔡隊長他們一愣一愣的,朝著岑濟直豎大拇哥。


    幾人中午沒喝多少,尤其是岑濟,對喝酒誤事這一條非常忌憚,幾乎隻是抿了幾口。


    送羅成才回家的時候,岑濟也順便問起了羅成功那小子,羅成才笑了笑:“成功他性子皮了點,但是心善,一直在山上下套子捉野雞、野兔子給我補身子!”


    “羅大哥,你先安心養好身子,年後肯定能讓你去咱大隊幹點輕鬆活,開支方麵我跟隊裏再合計合計,肯定不能讓你吃虧!”


    “太謝謝你了,我這、唉!”羅成才一時語塞,哽咽了起來,自己這受了大恩,可真不知道拿什麽來還了。


    兩人一直走到家門口,岑濟從挎包裏摸出幾個罐頭來,都是帶勁的肉罐頭,朝周能軍招了招手,拿了個布袋子。


    把罐頭統統放了進去,裏麵還有些紅糖、瓜子什麽的,也算是一點小年貨。


    “李大哥,俗話說過了臘八就是年,這沒兩天就是臘八了,你把心放寬,以後的日子肯定越過越好!”


    羅成才啥也不說了,就是一個勁的點頭,周能軍往後抹了把頭發:“你就等著吧,有岑哥在,好日子還在後頭哩!”


    羅成才一直把岑濟二人送上了大路,才拄著棍子慢慢往回走,剛好碰見去他家送野兔子的羅成功。


    “成功!快過來,你去把克道叫過來,我有事跟你們商量!”


    春蓮挺著個大肚子給三人倒了水,李克道接過水吹了兩口就灌了起來,中午酒喝多了現在口幹舌燥的。


    “我覺得能幹!”李克道放下茶缸子抹了抹嘴。


    “自行車哎!我都沒見著新的鳳凰自行車!”羅成功嘴裏一直念叨著自行車。


    “我也覺得能幹,岑書記今天是特意來看我們的,一個就在一起吃了頓飯的外鄉人,比咱們生產隊的人好多了!”


    羅成才拿來了袋子,扯開袋口往外拿東西:“你看看!這自從一說要分田到戶,人人見了我都像是躲災星一樣!”


    “這都是稀罕東西啊!”李克道拿了個罐頭仔細端詳:“給春蓮多吃點,天冷得很,這兩天估計就要下雪!”


    “咦?這是什麽?”羅成功在一塊鋁塑包裝的火腿下麵發現了個紅紙包,拆開一看,裏麵還塞了幾張大團結。


    羅成才拿出來一看,整整五十塊,抬頭歎了一口氣。


    “唉!這人情我是再也還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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