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陽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胃口,隻喝了幾口水。


    要問周陽後不後悔?


    後悔。


    怎麽可能不後悔!


    他後悔,為什麽前幾天不打電話讓秦峰登錄自己的賬戶,賣了有多好!


    他後悔,上一世,為什麽要去投資商業地產!


    他後悔,為什麽要去中成證券清江路營業部開戶!


    從小到大,後悔的事情有千千萬。


    可是世上有後悔藥賣嗎?


    沒有。


    周陽明白,即便再重來一次,未必就能處理好所有的事情。


    他隻希望,大康股份如果真的是強莊股,必定會自救。


    ……


    在燕京的某處別墅裏。


    萬總知道背後那人徹底倒了。


    接下來,就是要樹典型。


    操控的大康股份,資金鏈已經斷裂。


    背後協議持股的人,早在他推高股價的時候,偷偷拋售。


    持股最多的那人,很早就到了香港,現在已經不知道在世界的哪個角落。


    能動用的資金全部動用了,沒想,530徹底摧毀了這座大廈。


    萬總沒有跑,因為他知道自己跑不掉。


    背後那人雖然倒了,但是真實信息不能爆出來。


    需要有人頂著。


    大康股份的爛攤子,萬總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接不住。


    雪崩已至。


    “萬總。”旁邊一人掛了電話後,說道:“金總,出事了。”


    萬總在江浙那邊的合夥人,已經因為涉嫌詐騙的罪名被逮捕。


    之後,他接了很多個電話。


    資金鏈斷裂,不光是失去所有財富。


    鏈條上的所有人,全部都會沉入海底。


    資金的成分很複雜,有見得光的,更多的是,見不得光的資金。


    那些電話的意思也很明確,如果解決不了大康股份的問題,那就用命來換。


    這時。


    警察進入了別墅。


    萬總沒想到這一天就這麽來了。


    他舒了口氣,沒有任何抵抗,因為在牢裏,可能比外麵更安全。


    自己一輩子的財富,清零,原來就是這麽一瞬間。


    隻不過,警察沒有逮捕他。


    而是對其進行監視居住。


    莫聖第一時間就得到了這個消息。


    對於萬總的下場,他毫不意外。


    即便沒有530的政策。


    他也是必死。


    操盤,不是有錢就可以做成的事。


    ……


    2007年5月31日。


    由於印花稅提高是在淩晨左右公布,所以還有一個別名,叫做半夜雞叫。


    530事件,不會在一天內就結束。


    今天是印花稅率上調的第二個交易日


    在5月30日大跌281點後,滬市早間再度大跌195點後企穩回升,盤中曾衝高182點,尾市以上漲56點告收。


    周陽沒有辦法看行情細節,但聽到收盤點位,知道市場絕對不會是看上去那麽好。


    這一天,從指數看,股市似乎止跌回穩。


    盤中的分時圖是一個v形反轉。


    但是看看整個市場的個股,就會發現,上漲的家數為237,下跌的家數為612,近170隻個股依舊封死跌停板。


    這樣的盤麵很凶險,因為隻漲指數,暴跌個股。


    指數護得越好,其他個股死得就越慘烈。


    其中,光是銀行股上漲貢獻的指數就有56個點。


    如果剔除掉銀行的漲幅,整個市場將會是綠的。


    護盤的絕對主力,就是平日散戶看不上的工商銀行,中銀行,中聯通等一些超級大象。


    為了護盤,這些大家夥今天可是拚了。


    其中漲停的銀行股有浦發銀行,華夏銀行,就連中石化也跟著漲停。


    周陽本來對大康股份抱有期待的。


    可是,收盤後的財經新聞,播出了大康股份實控人被立案調查並置留的消息。


    周陽知道,這次自己的賬戶,注定是雪崩了。


    直到這一刻。


    他似乎明白了背後那人的真實意圖。


    是想讓自己切身體會到成為西西弗的感覺。


    把巨石推到山頂。


    又掉下來。


    自己在股市裏賺到的錢,隻能看,不能帶走。


    狠!


    真的狠!


    “周而複始,難道就是這個意思?”


    周陽想起了吳興昌對自己說過的話。


    他突然笑了,是笑命運,居然又跟自己開了一個那麽大的玩笑。


    莫聖喜歡的法國數學家布萊茲·帕斯卡說過,人類的悲劇,始於無法獨自坐在一個安靜的房間裏,因為瘋狂會逼瘋自己。


    周陽已經被自己束縛了兩天,體驗過了最深層次的折磨。


    是時候去見他了。


    ……


    晚上11點。


    別墅區本來就安靜,在這個時間點,隻能聽到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響。


    周陽精神很疲憊,但無法入睡。


    他靠在椅子上,靜靜等著。


    手機再次震動。


    周陽看了眼桌上,不是自己的手機。


    黑子的電話響了。


    他接通電話,看表情,很尊敬對麵的人。


    隻聽他連說了兩句“好的”後,便掛了電話,來到周陽麵前,“一會,你就隻能坐在椅子上,懂了沒?”


    這還是自己被綁架之後,第一次被黑子威脅。


    看來,背後那人,來了。


    周陽隻是看了黑子一眼,沒有回答。


    樓道傳來了幾聲輕微的腳步聲。


    莫聖打開房門,出現在周陽麵前。


    房間內光線昏暗,隔著一張桌子,彼此能看清對方的樣子。


    莫聖沒有說話。


    周陽也沒有說話。


    房間裏隻有電視上,財經新聞滾動播放著530新政的聲音。


    黑子站在桌子旁邊,警惕地看著周陽,防止他有過激行為。


    周陽確定眼前的莫聖,就是綁架自己的始作俑者。


    看著周陽布滿血絲的眼睛,莫聖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勝利感。


    周陽在股市裏賺的錢,帶不走。


    從哪裏來的,就會還回去。


    但自己最終還是用了超越股市的方法來戰勝他。


    輸了。


    輸給了這麽一個大學生。


    “530新政,帶給股市的影響,不會在短期內結束。至於牛市的根基,不會被一個政策所改變……出台這個政策的本意,是希望股市健康發展。調整就是機會,趁著下跌,可以擇機進場。”


    財經頻道的主持人一直在侃侃而談。


    昨天新聞裏大康股份實控人落網的消息,已經讓周陽知道自己財富將會崩塌。


    但是當莫聖站在自己麵前時,周陽恨不起來。


    該恨的不是他。


    隻是短短的5分鍾。


    莫聖想要在周陽眼裏尋找一絲求饒的神情。


    但是他失望了。


    周陽的眼神雖然疲憊,但很堅硬,沒有一絲恐懼。


    莫聖想到一句話。


    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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