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2006年,周陽很不習慣。


    出門要帶紙幣,去遠一點的地方沒有網約車,隻能坐學校門口的黑車,更別說在學校裏了,連共享單車都沒有。


    這所有的一切,是不便,也是機會。


    但是,互聯網,自己玩不玩得起?對於周陽來說,這是個大問題。


    在十多年後,互聯網巨頭就是那麽幾個。通過這段時間的資料查詢,再結合未來的經驗來看,這一行的規則就是贏家通吃。


    有什麽新想法,可以創業,但是,需要燒錢。


    燒錢,誰又能比得過bat三巨頭?


    “我又有多少錢能夠燒?我到底要達到什麽樣的高度?”


    這些問題周陽一直沒有想明白。


    晚上,9點過,毛大觀依舊不在寢室裏,秦峰和徐義在打球,周陽還沒有吃晚飯,肚子餓了,獨自去校外覓食。


    燒烤攤幾乎成了他的深夜食堂,因為周陽發現,最好吃的炒麵,就出自燒烤攤老板娘之手。


    一份4元的炒麵,配上兩串烤牛肉,一瓶啤酒,這就是百萬富翁周陽最愜意的生活。


    今天晚上人很多,桌子都坐滿了,郭北見著周陽,道:“今天晚上又是你一個人?”


    “是啊。”


    “沒有位置了,要不,你就坐這裏吧。”郭北指了下小孩寫作業的桌子對麵。


    “不影響小朋友寫作業啊?”周陽有些猶豫。


    如果是其他人郭北肯定不放心,但相處熟悉後,知道他們一定不是壞人,“沒有事,趕緊坐。”


    周陽坐下後,隻點了炒麵和牛肉串,沒有點啤酒,在小孩子麵前還是得注意。


    “你叫什麽名字啊?”在等餐的時候,周陽問道。


    “我叫舒啟明。”


    “你爸叫舒明,你叫舒啟明,這名字起得還……”


    “省事”兩字周陽沒有說出口。


    眼前的舒啟明不過10歲,應該讀4年級左右,作業本上麵全是密密麻麻的數學題。周陽是一個文科生,看了幾題,居然想不出解法,再一看舒啟明一邊畫線段,一邊寫出了工工整整的答案,周陽不由得佩服,道:“小朋友,這麽難的題,你居然都做得出來?”


    “這是奧數題。”舒啟明聽到周陽的表揚,反而白了他一眼,言外之意應該是“你一個大學生都不會。”


    “啟明,過來端盤子。”炒麵的中年婦女衝著舒啟明喊道。


    “哦,我來了。”


    舒啟明聽到他媽的喊聲,書上的題目才寫到一半就立馬放下筆,趕緊跑過去,端著一盤炒麵遞到了周陽的麵前,道:“這是你的炒麵。”


    昏暗的燈光,油膩的桌麵,充斥著劃拳聲的燒烤攤。


    整個晚上,舒啟明有時候才剛剛坐下拿起筆,就被他媽喊著去幫忙端菜,掃地。


    周陽離這一家子很近,這些細節看得很清楚。


    期間,中年婦女還會因為上錯菜這一類小事念叨正在烤串的老板舒明。


    老板舒明則專心烤著串,一聲不吭,隻是偶爾點點頭,也不知道他到底聽沒聽老婆的碎碎念。


    這一幕,難道就是中年夫妻的相處模式?


    周陽想起了自己和蘇倩走到最後,雖然沒有結婚,沒有小孩,但已漸漸有了這種苗頭。


    “煩死了,又在吵架。”舒啟明像個小大人一樣哼了一聲,對母親念叨父親的行為表示了不滿。


    “他們不是吵架,隻是……”周陽想不出替代的詞語。


    “你好好讀書,以後就不會被老婆嘮叨。”郭北把烤串放到周陽的盤子裏,拍了拍舒啟明的頭,笑嘻嘻地說道:“要不然,就像你郭叔一樣,老婆都找不到。”


    周陽問了郭北一句:“生意這麽好,怎麽不再招個人?”


    舒啟明皺起眉頭,搶著說道:“還不是因為我媽不願意,她說,請個人,要少賺好多錢。”


    “小朋友,這些你都知道?”周陽笑著問道。


    “我當然知道,我媽還說,我們辛苦點沒關係,能賺多點的錢。”


    周陽一邊吃炒麵,一邊看著舒啟明的作業題,不得不感歎,天賦真的很好,這些奧數題基本都難不倒他。


    自己稀裏糊塗的選了專業,稀裏糊塗的大學畢業,進入社會後才發現,人有一技之長是多麽重要。


    讀書的時候,周陽以為這句“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屬於虛假宣傳,但未來的世界證明:世界,是屬於科技人才的。


    科技的底層,還是數理化。


    當年,周陽回到寧州市,已經大學畢業將近10年了。


    他看過招聘信息,那個時代,凡是高薪的工作,都和一門學科有最直接的關係:數學。


    不管是計算機,人工智能ai,通訊,人形機器人,還是大數據,就連金融行業的某些崗位,核心底層都是數學。


    “小朋友,你要好好學數學,以後當真正的科學家。”


    年紀大了,周陽變得越來越不喜歡和成人交談,他發現,隻要交談,大部分時候都麵臨著爭執。


    仿佛人有自己的獨特見解,就是夾帶私貨。


    隻要不符合對方的世界觀,就能被定為歪理邪說。


    所以啊,有些關於未來的話,周陽在小孩子麵前可以說。


    他不保證是正確的,但能保證是源自善意。


    “不,我才不要當科學家。” 舒啟明咬著鉛筆頂端的橡皮擦說道。


    “不當科學家也沒事,那對未來,你有什麽夢想啊?”


    “我媽說了,夢想都是假的。我隻想晚上寫作業的時候,旁邊不要那麽吵,有張幹淨的桌子……”


    正說著話,舒啟明又被他媽喊著去洗了碗。


    看著小孩挽起袖子,蹲在地上,熟練的洗碗動作,周陽心裏麵是說不出的滋味。


    “這個娃娃苦,但是沒有辦法,沒有人帶,明哥他們兩個已經盡力了。”郭北一邊擦桌子,一邊跟周陽說道。


    周陽也曾幻想過和蘇倩能有自己的小孩,更幻想過有小孩之後的幸福生活,可最後,還是和旁邊的郭北一樣,孑然一身。


    如果當年,自己很有錢,和蘇倩也就不會分開。


    錢不是萬能的,但能讓人少受這世間的苦。


    周陽心頭默念著,錢啊,多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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