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外頭仍下著微微細雨。


    倒春寒,讓所有人都重新穿上毛衣和外套,甚至是大棉襖。


    吳媽睡眠淺,天沒亮就起來,必須穿上棉襖才不會覺得冷。


    她早早便蒸了饅頭,還熬了一大鍋稀飯。


    “哇!”李香妹不敢置信吸鼻子,驚訝:“今天的饅頭咋這麽香!”


    吳媽和江婉對視一眼,答非所問。


    “隻要舍得下本,應該就沒不香或不好吃的!”


    李香妹一頭霧水。


    江婉故作神秘,低聲:“一會兒你吃兩個嚐嚐,看看究竟有什麽不一樣。”


    李香妹嘿嘿笑了。


    “那俺先吃一個看看!”


    語罷,她的手便伸進蒸籠——


    “小心燙!”吳媽趕忙提醒。


    李香妹早已敏捷抓出一個,捧在手心吹著。


    “甭怕!俺的手皮可厚來著!”


    接著,用力咬一大口——臉上盡是驚豔笑容。


    “哎喲我滴媽!太軟和太香了哎!”


    吳媽解釋:“昨天半斤牛奶都在裏頭呢!還加了一些白糖——自然是又香又甜!”


    “好吃!忒好吃!”李香妹幾口就吃了一個。


    江婉也心動了,夾一個出來吃。


    饅頭加白粥,外加一點鹹菜,很快便吃飽了。


    接著,她拿出保溫壺清洗幹淨,勺了兩碗白粥,又拿了兩個饅頭。


    吳媽已經幫小歐煮好蛋,一並放在蒸籠裏溫著。


    江婉把熱乎乎的蛋也捎走了,提醒:“吳媽,待會兒重新煮個給小歐。”


    “好。”吳媽答應了。


    李香妹忍不住問:“帶給誰呀?”


    江婉隻好簡單跟她們解釋林新月的情況,心疼皺眉:“昨天做完手術後,一直昏睡著,臉色呈灰色,難看得很。醫生說,失血有些嚴重。”


    “天啊!”李香妹嚇得直搖頭:“真夠受罪的!”


    吳媽連忙道:“得讓她家裏人給她補補。傷損忒大,必須跟坐月子般好好養護一陣子。”


    “不大可能。”江婉皺眉解釋:“她愛人聽說手術順利結束,見她沒醒,轉身就走。”


    “啥?!”李香妹瞪眼:“他幹啥去啊?啥事能比人命重要?”


    江婉搖頭:“他說他得麻利回單位一趟。我和師傅一直守著林姐。直到下午四點多,林姐才幽幽轉醒。師傅給她買了一袋奶粉和一袋葡萄糖,讓她餓了就衝去喝。”


    吳媽趕忙提醒:“醫院門口有小飯館,可以去買飯或菜。”


    “手術剛過,醫生說暫時不能吃。”江婉解釋:“那會兒林姐沒什麽精神,我隻喂了她喝點兒葡萄糖,補充體力。”


    李香妹追問:“後來呢?”


    江婉答:“那會兒天快黑了,我先載師傅回單位拿上東西,關好門窗,然後再送他回家。我回來得有些遲,也是因為這事給耽擱了。”


    “不是!”李香妹焦急問:“那她愛人沒回去?丟她一個人在醫院裏?”


    “不知道。”江婉道:“後來肯定得去的,不可能放任她一個人在醫院。”


    語罷,江婉將東西收好,開車出發往醫院過去。


    天色開始亮堂起來,不過仍下著牛毛細雨刮著風,路上沒什麽人。


    到了醫院,江婉徑直去了林新月的病房。


    她敲了兩聲。


    等了片刻,沒人應答。


    她想了想,又敲了幾下。


    不料,仍是沒人應答。


    江婉有些擔心,輕輕推了推門——病床上空蕩蕩!


    隔壁病床並沒有人住,從昨天到現在都隻有一塊舊木板。


    可林姐的病床有被子也有枕頭,甚至連昨天師傅買給她的奶粉和葡萄糖仍在!


    東西都在——人去哪兒了?


    江婉趕忙去護士站詢問。


    “幾號床啊?”護士懶洋洋問:“叫什麽名字?”


    江婉答:“七號,叫林新月。”


    幾乎下一刻,各忙各的護士們都抬起腦袋看著江婉。


    江婉微愣,有些茫然。


    護士沒好氣道:“七號病床的?你是家屬吧?你們還知道來啊?你們還知道關心病人啊?”


    額?


    江婉直覺出事了,連忙解釋:“我是她的同事,並不是家屬。”


    幾個護士聽罷,怒氣稍微收斂住。


    “林新月摔了!剛送去骨傷科那邊檢查!”


    “一個家屬都沒有!不知道怎麽搞的!剛剛做了人流手術,人還虛得很!旁邊竟連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什麽?!


    沒人照顧?


    骨傷科?


    江婉聽得瞪大眼睛,忙問:“林姐怎麽了?摔了哪兒?嚴重不?”


    “還不知道。”為首的護士長見她提著保溫瓶,道:“你麻利聯係一下她家屬吧。她早上一個人去洗手間,暈倒摔地上。幸好有人瞧見了,麻利將她拉拽起來。她醒來後,說手很痛。我趕緊安排同事送她去骨傷科那邊,還沒回來。”


    天啊!


    江婉:“……”!!!


    旁邊的一個小護士冷著臉,道:“昨晚去查血壓的時候,她身邊就沒家屬。我還叮囑過她,不要一個人去洗手間,得有人攙扶才行。生產過後或人|流手術後,失血過多,一旦蹲下嚐試起身,多半都會眩暈。”


    “我……”江婉緊張道:“我馬上去骨傷科!”


    語罷,她匆匆往樓梯口奔。


    護士長在後方喊:“一樓!在一樓!記得通知家屬!”


    江婉“哎!”了一聲,慌裏慌張奔下樓梯。


    一頓著急忙慌後,她終於在骨傷科的病床上找到了渾身狼狽的林新月!


    隻見她發絲淩亂,臉色慘白如紙,身上的病服皺巴巴,還有一些汙漬。


    “林姐!”江婉趕忙湊過去。


    一旁的護士攔住她,道:“別碰到她的左胳膊,脫臼了,得等醫生過來處理。”


    林新月瞧見江婉,愣了一下,隨後淚水蜿蜒般往下流淌,低低抽泣起來。


    江婉小心避開她的傷處,安撫她幾聲。


    “別哭,先保重身體要緊。”


    林新月抽泣幾下,虛弱低聲:“小婉,我……我想洗洗臉。”


    “好。”江婉麻利道:“我去給你倒熱水來洗。”


    接著,她匆匆衝出大門,冒雨跑出去買了洗漱用品。


    幸好這些東西在醫院斜對麵的供銷社都有得買,並不用跑遠。


    很快地,江婉跑去熱水房取了熱水,又兌了一些涼水,將毛巾衝洗幾遍。


    隨後,弄了一些熱乎的水回病房。


    醫生已經幫林新月安好了胳膊,解釋:“倒下去的時候用胳膊擋了,僥幸並沒有骨折。不過,身上好幾個地方的軟組織都受了傷,得仔細養上十幾天。暫時別走動,帶藥膏去敷。考慮到你如今的身體情況,暫時不開藥。”


    “好,謝謝醫生。”林新月低喃。


    江婉上前,為她梳頭,並為她擦臉擦手。


    接著,又準備熱水讓她刷牙。


    送她來的護士為她找來新病服,問:“這是你妹妹啊?”


    “……同事。”林新月虛弱微笑:“哪可能有那麽好的妹妹,我沒那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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