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課程下來,也已經見到了所有的任課老師。物理老師是個三十歲的女教師,幹練講課流利。數學老師快要退休,自己說他是縣城數學界的權威。語文老師不必說,一個滿身書生氣,稍微有些發福的班主任。


    這所學校,基本上所有的英語老師都是女教師,而且,都有非常一致的行事風格。嘴皮子都出奇的快,講課的時候都喜歡帶著一個小蜜蜂,還都戴著眼鏡。


    最讓四班的學生畏懼的,就是那個如狼似虎的化學老師。他是八班的班主任,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第一節課,上課的時候,雖然實驗中學的節奏很快,老師不可能拿出很長時間去跟學生們互動去了解,但還是會有幾分鍾的時間,把自己的講課風格和對學生的期待說一下。


    這個環節大都是比較放鬆的,學生們跟聽故事一樣聽著,老師自顧自講著他們構思了很長時間的規劃。講完了,問問學生們講了什麽,大多是記不住的,這些東西對於學生們來說,都是虛的,隻有每天寫不完的作業和三天用光一根的筆芯是真實的。


    而化學老師,從第一次進入教室開始,就帶著威壓,麵無表情,也不能說沒有表情,看他們就像是看仇人一樣。進教室,把書往講台上一扔,拿起粉筆就寫下了一個大字,“臧”。


    “這個,是我的姓,臧這個字,在漢語裏麵,表示的是美好的意思。當然了,你們也可以覺得我是美好的老師,也是沒什麽好的老師。因為我跟別的老師不一樣,我喜歡把醜話說在最前麵。”


    這個臧老師,說話的時候,很明顯就能聽得出來,完完全全是在用胸腔發音,聲音的穿透力很強,而且中氣十足,宋向文敢保證,現在在八班門口站著,也能聽到他說話。


    “我上課講的東西,每次上課之前,我都要提問,所以,每個人,請你們買一本筆記本,把我講的東西記好。如果,我上課的時候提問你們答不上來,不要怪我不客氣,我隻說一遍,不要怪我不客氣。”雙手撐在講台上,看著見麵不敢抬頭的學生,沉默了幾秒鍾。


    “還有,今天是第一天上課,你們在等著老師來的時候是什麽死樣子,我不管。以後,我上課之前,我來這個教室之前,我必須要聽到背書的聲音,背的,就是我上節課所講的,這是第二點。”上了這麽多年學,基本上每個階段都會有老師強調,要在上課之前讀書要大聲朗讀怎麽樣怎麽樣,但對於大多數學生,這些都是沒必要的。


    宋向文不愛張嘴,哪怕背書,也是閉著嘴巴看。初中的時候,離著張萌和郭鑫位置很近,宋向文喜歡跟著她們背書。她們背什麽,宋向文就拿出來什麽書,她們在背,宋向文就跟著她們背的內容低著頭看,他聽到哪裏,書就翻到哪裏,等著她們背完了一科換書,宋向文就跟著他們一起換書。


    “第三,作業,我布置的作業,如果你們敢不完成或者不認真完成的話,我到時候讓你滾到教室外麵,你別在外麵舔著臉給我哭,我不愛看。”


    “第四,上課前五分鍾,就必須坐在教室裏,回教室比我晚的,對不起,請你這節課,在教室外麵聽,我不給你上這個課。”每一條,他都很詳細的展開講,越講,下麵的學生就越是不敢說話,這個男人,他嘴裏麵描述出來的東西,搭配著他的語氣,太過於真實,威壓太盛,讓這些剛剛來到學校不久的學生無比害怕。


    從此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上化學課,就成了四班學生的一場考驗。在化學課上一堂課的課間,學生們會跑步去廁所,再用跑步回來,各自板板正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根本不敢交頭接耳。


    走廊裏還在鬧哄哄的時候,四班就已經開始響起了背書的聲音,每節課講的那些內容,整理到了筆記本上,其實也就頂多一頁紙。主要都是理解的知識點,不是文科那樣需要大篇幅背的,在念過兩遍之後,就已經能記在心裏了。


    但是誰也不敢去怵他的眉頭,哪怕是已經念煩了,還是會用很大的聲音去背著那幾個字。等著他麵無表情從教室外麵走進來,看了一圈,用力拍打拍打桌子之後,聲音才敢停下來,下一步,就是等著他讓人起來背。


    在講新課的時候,他看了一眼花名冊,把宋向文叫起來,問他一個還沒學的知識,有沒有解決的想法。“其實,咱們同學經過前兩節課,就已經能夠解決這個問題了。”


    倉促之前,宋向文分明感覺到,他的腦子嗡了一聲,雙腿有些顫抖著站起來,胳膊使勁扶著桌子,又聽著他把他的問題說了一遍。宋向文來不及把這幾天講的東西再係統的回憶一遍,他隻能努力的在腦子裏麵想,這節課他的命運,將會是什麽。


    幸運的是,他用初中學過的知識回答了他。不幸的是,他不怎麽滿意,“怎麽了?你一夜夢回初中了?”站在講台上看著宋向文,宋向文看了他一眼,兩個人的四目相對,宋向文低下頭,已經準備拿著書滾到後麵站著去了。“行了,你坐下吧,下一個同學起來回答。”


    就這麽一個老師,就能把教室裏的學生嚇得大氣不敢喘。宿舍裏的舍友都說,“我現在,晚上寫作業,什麽作業不寫我也得先把化學作業寫了。”


    宋向文喜歡數學老師,不會說普通話隻會說土話的小老頭,肚子不小,在黑板上的板書十分草率,但是方言裏麵摻雜的幾個好玩的詞句,和他上課時候表現出來的動作,都經常惹得學生們哈哈大笑。


    他雖然看上去很嚴肅,上課也經常發點小脾氣嚇唬嚇唬他們,但是永遠都是逗他們玩,每次看到他發脾氣,班裏麵的學生不是害怕,而是偷偷笑。這個老頭,等個三兩分鍾,肯定又會笑嘻嘻的站在講台上用粉筆在黑板上比劃著那些公式和圖案。


    講到最後再說一句:“聽懂了吧?沒聽懂?哎呀怎麽,都是一群小豬?”隨後,把他用過了好些年的數學書憤憤地往桌子上一扔,“來祖宗們,誰不服你我不服誰,都抬頭看著來來來。”又很細心的把內容講了一遍。


    宋向文從小就喜歡數學這一類的學科,因為所有人都覺得,數學這樣的學科,能學好了就是聰明人,隻有很聰明的腦瓜子,才能學好數理化。男生們,都覺得自己很牛,從小學開始,薛林、劉立洋和他以及幾個男生,都喜歡在數學上較勁,下功夫,在數學上獲得滿足。


    這也是宋向文喜歡這個老師的原因,雖然高中的數學,確實要比初中難得多,也經常讓宋向文抓耳撓腮懷疑自己是不是個傻子,但是研究起來,確實是有些意思,雖然大多數情況,都研究不出來。


    學校要從高一的新生裏麵選人出來參加各種競賽班,這是實驗高中以及縣城裏麵各個高中都會做的。當然,還是以學習成績較好的實驗高中和一中為主的,兩個學校在各個科目都有競賽班,都是各個科目的佼佼者,每年代表學校出去參加比賽。拿到金牌的話,保送個大學也不是不可能的。


    班主任開班會的時候,給他們說了這件事情,宋向文是與他們無緣的。因為班主任說,“各個科目組織的競賽班,會有初選,大家可以報名,各個班級前十五名有資格報名,考試,合格的進入不合格的就不能進入了。”


    宋向文深感遺憾,他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人家要的,都是優秀中的優秀。物理老師跟他們說:“物理競賽班,是我負責的,咱們班的同學,想來,哪怕不是前十五名,沒事兒,咱們的關係,你跟我說,我肯定給你安排。”


    雖然這麽說,宋向文也還是沒有下定勇氣去找老師申請這個機會。當物理競賽班的考試在班級對麵的多媒體教室裏麵開始的時候,宋向文和劉晗趴在玻璃上往裏麵看,看到了好幾個班裏麵的同學,都在低著頭做題。


    除去這些文化上的,學校的學生會也收人了。高中的學生會比初中時候的學生會要正規不少,各個部門更加協調,文藝部、體育部、衛生部、紀律檢查部還有學生會委員會幾個部門,都向高一年級招收新成員。


    當時在十九中,看著每次學校裏開大會,學生會的主席都會坐在校領導旁邊,有時候還會發言,還是有些神氣的。宋向文也不知道要不要報名,一個班級前十五名的學科競賽,就已經把他的熱情消磨了大半,在這裏,優秀的人太多了,他顯得平平無奇。


    班裏麵的班長李代,這幾天每天晚上在自己宿舍裏洗漱完了之後,都會穿著一件外套來各個宿舍巡視一番,提醒他們早些上床關燈睡覺,提醒他們要注意晚上的紀律問題。


    宋向文有些羨慕或者說是崇拜這個班長,在走廊上趴著圍欄閑聊的時候,宋向文問過他,“班長,你在咱們縣城中考多少名。”


    “第九。”


    全縣城第九名,宋向文八百多名,這個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就這麽很平淡的出現在他口中。而且,不苟言笑,從來不像宋向文他們這樣打鬧,永遠都是安安靜靜的,跟人開玩笑也是笑兩聲就馬上恢複平靜。


    不跟他深入了解,單純的看著他展現出來的氣質,就能感受到,這個人很厲害,有些想法肯定是要遠遠領先同齡人的,最起碼,氣質就不一樣。


    宋向文下課的時候跑到李代旁邊問他:“班長,你要加學生會嗎?”宋向文自己不知道要不要加,他想跟著班長的步子來,班長加,他就加,班長不加,他就不加。他覺得,李代肯定比他要知道加入學生會的好處以及加入學生會要付出什麽東西。


    李代喝了一口水,“不加,加學生會幹什麽。”


    宋向文點點頭,“嗯,那我也不加了。”


    “高中的學生會,一點意思都沒有。等著我上大學了,我再加學生會,大學的學生會主席,有的時候比學校裏麵的老師權力都大,人家才是真正的學生自治的協會,跟高中小打小鬧比起來,高了不是一個層次。”


    宋向文相當認同他說的,因為他就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東西,而李代卻考慮到了,確實厲害。


    在開學不久的一節心理健康課上,宋向文就已經見識到了李代的見多識廣。當時,老師讓他們各自都說一下,如果出去玩坐飛機,要做什麽樣的準備。


    宿舍裏靠門的一個同學,也是屬於搞笑風格的,一個寸頭,說話也嘻嘻哈哈,站起來拿著自己寫的小紙條:“充電寶、衛生紙、手電筒、錢、書包、手機、洗發露......”說了一大堆,引得班裏麵學生哈哈大笑。


    等他坐下,李代站起來,表情嚴肅,語氣平靜,“我覺得,如果要坐飛機出門,最應該準備的就是保險。因為無論是哪一家航空公司,在飛機的運行方麵,都會有很多意外,比如天氣和管製情況。飛機跟汽車不同,受製因素多,自然也就有很多意外情況。所以,買保險是很重要的。”


    這句話所暴露出來的信息,首當其衝的就是,李代坐過飛機,而且不止一次,要不不可能了解各個航空公司。宋向文別說坐飛機,見到的飛機都是離著地麵很高很高的,隻能看清楚一個小豆豆的那種。


    而且,音樂課的時候,老師問班裏麵的學生有沒有人學過樂器,李代還是很平靜的舉手,老師問他學過什麽,“學的吉他,民謠那個風格。”


    宋向文連民謠是什麽風格都不知道,吉他還是知道的,也僅僅是知道而已。還會樂器,還去過這麽多地方,還學習好,跟他一比,宋向文跟個傻子一樣就知道打遊戲。


    在這個學校,該怎麽自處,用何種方式,宋向文還沒找到,找的過程,注定坎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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