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秋腦子“嗡”的一下,隨後笑著對電話那頭的男人說。


    “師兄,你又在開玩笑了。是不是我太久沒回去,師父讓你說的?”


    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了一下,隨後開口道。


    “師妹,這次就不是假的了。你有空嗎?可以回來一趟嗎?”


    慕子秋此時像是感覺不到外麵呼嘯的寒風,耳朵像是被什麽東西捂住了,聲音聽不太真切。


    “好,我回去一趟。師兄,你這次要是再幫著師父騙我,我就不信你了。”


    慕子秋掛了電話,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整個人愣愣的。


    那個愛喝酒,愛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小老頭他死了?


    饒記得是幾年前,慕子秋受王教授的指派,去晉城某處山上做研學。


    那會兒沐星然和陳思念剛去世沒多久,王教授的本意是讓她去這座山上找他的老朋友,幫她散心,美其名曰是去做研學的。


    於是,慕子秋就獨自踏上了去晉城的道路。


    在山上,慕子秋成功找到了一處類似於古代學堂的地方,慕子秋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最後是一位年長於自己的男子出來跟自己說抱歉,隨後才把她帶了進去。


    後來才知道,這位男子是老者的大弟子,而這個學堂的主人正是王教授的那位老朋友。


    慕子秋看著這偌大的校場,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這麽大個地方,卻隻有零星一兩個弟子。是這老人教的不好嗎?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男子解釋道。


    “唉,這項技藝已經好幾年沒人願意學了,我們剩下的這一些都是老學員了,都是很早很早以前就跟在師父身邊討生活的。”


    慕子秋也從他的話語裏知道了他們這些弟子都是這位老人家從山上撿回來的孤兒。無父無母,但好在身世幹淨。


    他們學的這一項技藝沒辦法入社會幹活,再加上他們也沒有學曆,所以平時隻能做些小本生意勉強維持生計。


    走過長廊,慕子秋在一處亭子裏看到了一位老人。


    老人身披布衣,鼻子和臉頰紅彤彤的,活像一個聖誕老人。但下巴卻幹幹淨淨,沒有胡茬。手裏還端著酒壺,就那麽趴在石桌上,不省人事。


    男子輕歎口氣,走上前拍了拍老者的肩膀。


    “師父,師父,醒醒,人來了。”


    老者打了個顫,猛的清醒過來。疑惑的看向男子,又看向慕子秋,像是回憶起什麽事,笑嘻嘻的湊到慕子秋麵前。


    哪怕他一身酒味,慕子秋還是沒有皺眉或者後退。因為她能感覺到這人沒有惡意,而且是王教授的朋友,那一定也是好人。


    老者見慕子秋並沒有怕自己,欣慰的點了點頭。


    “不愧是老王教的學生,果然穩重。今後你便跟著我吧,想問什麽就直問。”


    慕子秋想起了王教授說過,若是她願意的話,可以拜眼前之人為師。


    “丫頭,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去和他待一段時間,你會發現這世間不一樣的色彩。”


    於是慕子秋就在某一天,找到了半清醒的老人跟他說自己要拜他為師。


    老人原先輕挑的眉眼,隨即染上了疑惑。口中喃喃自語。


    “這好久沒人學了,你居然願意學。”


    慕子秋點了點頭。


    反正現在姐姐也不在了,也沒人等自己回去。qh有葉辭在,不需要她,這項他們口中的技藝不管有多難,她都有時間學。


    於是慕子秋便留了下來,老人也是夠負責任。在慕子秋拜師的第二天,便早起讓她練基本功。


    但是男女力量懸殊,慕子秋深知這個道理,所以她付出了比她那些師兄成倍的努力。


    就連當初接她入門的那個師兄也連連咋舌。


    “師妹,我好久沒有看見師父對哪個弟子那麽上心過了。”


    慕子秋剛上完早課,正擦著汗。隨口應是,隨後又問道。


    “師兄,我來了這麽久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子微微愣住,摸了摸鼻頭,但還是笑的很開心。


    “我們都是師父撿來的孤兒,哪有什麽名字?如果真有,你就叫我水生吧,因為師父說我五行缺水,所以就叫我這個名字。”


    慕子秋點點頭,心裏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


    後來慕子秋也發現了院裏的師兄名字裏都帶有五行中的字。


    一開始是金鸞,木竹,水生,火耀,土垣。


    再然後就是五行的相生,總而言之都是雖然土,但都寓意極好的名字。


    而這些人裏水生是最大的一個師兄,也是最早入門的。


    每一次她練功的時候,水生師兄都在旁邊盯著。並指導她的動作,還時不時碎碎念。


    慕子秋也是這時才知道,他們這項技藝現在已經沒人願意學了,不過逢年過節,包括盛大的日子時都會下山去表演。


    往年都是師父去的,不過這些年師父身體也不太好了,於是便也沒再表演了。這項技藝也慢慢落寞。


    慕子秋當時還問他,那為什麽你不能去?


    水生的表情有些落寞。


    他不能去,也不想去。


    曾經的他也是心高氣傲,認為學了點皮毛就天下無敵了,才導致出了意外。這輩子不出意外都不想去了。


    慕子秋見他沒有回答,便也知道這不是她應該操心的。識趣的閉了嘴。


    還記得是一天晚上,慕子秋又睡不著,但是忘記帶安眠藥了,於是便來到了校場,正打算練習,卻迎麵撞上了老人。


    慕子秋剛想行禮,老人便在距她不遠的石凳上坐下,還朝她招了招手。


    慕子秋不明所以,但還是走了過去。


    老人悶了一口酒,戲謔的看著她。


    “你的事,老王已經跟我說過了。年紀輕輕的,有啥想不開的。你將來還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你總不能每個人去世你都這麽萎靡不振吧?”


    慕子秋低著頭,沒有回答。老人繼續叭叭叭。


    “你說你,這麽喪,才十幾歲的年紀。那你姐姐們看見了她們也會擔心。”


    “好好睡覺,好好珍惜生命,少熬夜。不然本來好好的身體都被你折騰壞了。行了,行了,睡覺去吧。你要是真閑不住,我改天讓水生再給你多布置點任務。”


    慕子秋靜靜看著老者離去的背影。


    倒還真是老王的朋友,連勸說的話語都那麽相似。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很快就來到了年關。


    那一天慕子秋是第一次見到完全清醒的師父,也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流傳千古且浪漫的技藝。


    慕子秋學東西很快,在那座山上待了個一年半載便離開了。


    但是像是接受不了她這個徒弟的離去,一開始,老人還會讓水生師兄打兩個電話來謊稱自己病了之類的,把慕子秋騙回來。


    久而久之,慕子秋便不是很相信水生師兄打來的電話。於是便換做了其他師兄。


    但現在那個愛拿自己生命開玩笑的小老頭,是真的去了。而他們這些徒弟,是他唯一能留在這世間的東西了。


    一日為師,終身如父,師父和師傅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這次自己還真的要回去一趟了,隻希望這次師父還是在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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