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女之鄉停留的第三日,旬空被巨大的爆炸聲吵醒。


    他知道,這支偷寶藏的小隊是時候出發了。


    但維塔·伊特納顯然並不這麽認為,他伸手捂住旬空的耳朵,試圖把他抱回懷裏繼續睡覺,然後被旬空一腳踹下床。


    “接下來我們去永夜森林邊緣的艾維小鎮。”瑪麗安看著從魔女之鄉帶出來的地圖,比劃了一下路線,“我跟你說的獸人就在那裏。”


    “你說的是假獸人。”旬空糾正道,“他到底是什麽身份?”


    瑪麗安羞澀一笑:“亡靈法師。”


    旬空:“……”


    很好,這隻小隊馬上就會集齊惡龍、騙子、魔女、亡靈法師,達成全員反派的成就。


    見到旬空沉默,瑪麗安又解釋起來:“亡靈法師雖然名聲確實不好,但他們厲害啊!藏匿魔女之鄉的煉金法陣就是他們的傑作,還有當時攻擊聖子的箭上也有簡易的煉金陣法。”


    “不是,你等一下,”旬空有些不確定,“亡靈法師會煉金術?”


    “對啊,有什麽問題嗎?”


    “亡靈法師不都是召喚骷髏什麽的嗎?”


    旬空也是去過現代背景的世界,任務時間之外,也是詳細地了解了各種小說的背景,西幻世界的亡靈法師是什麽樣的,他還是知道的。


    但現在瑪麗安說,亡靈法師會煉金術?串設定了吧。


    瑪麗安點點頭:“對啊,亡靈法師確實身邊總是跟著骷髏,那不也是煉金術的操縱的嗎?難道還真能把死人叫起來嗎?”


    旬空:“……”


    不能把地下的祖宗叫起來的,能算亡靈法師嗎?


    -


    三人腳程不慢,很快就到了艾維小鎮。


    艾維小鎮正在鬧鼠疫,這片土地的領主派了軍隊圍困,隻等情況失控,就一把火燒了鎮子,徹底消滅鼠疫的源頭。


    不管是在哪個世界,鼠疫都曾造成過大量的死亡,令人聞之色變。


    附近地方神殿拒絕派出牧師,聲稱小鎮的居民們已經被惡魔附身,沒有拯救的可能,於是試圖逃出小鎮的人,要麽被趕回去,要麽死於軍隊之手。


    同樣,為了不失去更多人口,軍隊也不讓任何人進入。


    旬空:“你確定你說的人,現在在鎮子裏嗎?”


    瑪麗安:“當然,他會治病,所以偽裝身份是獸人牧師。”


    旬空:“?”


    這下他是真的好奇起來了,這個人的身份真的太雜,又是救死扶傷,又是會煉金術的亡靈法師。


    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我們去附近的其他鎮子找個旅館住吧。”瑪麗安提議道,“我們也不會醫治,萬一被咬了又很麻煩,就在外麵等他出來好了。”


    魔女掌握的知識裏,並沒有如何應對鼠疫,所以瑪麗安也隻能相信小夥伴可以解決。


    維塔·伊特納的耳朵動了動,忽然說:“我聽到有很多聲音……亡靈法師的偽裝是烏鴉嗎?”


    瑪麗安:“對。”


    “他被人發現真實身份了。”維塔·伊特納作為一條龍,擁有著遠超人類的聽力和視力,能輕鬆捕捉到很多信息。


    此話一出,瑪麗安的臉色就變了。


    不等她追問,維塔·伊特納繼續說道:“小鎮的人認為鼠疫是他帶來的,要燒死他。”


    瑪麗安低低罵了一聲。


    她發現,她最近總是從火刑架上撈人,可惡!


    小鎮內部的騷動同樣引起了軍隊的注意,三個人趁著這個機會溜進了小鎮中。


    進入之後他們卻發現,小鎮中的老鼠已經沒有多少了,幸存的居民們大部分也擺脫了鼠疫,爭先恐後舉著火把,往綁了亡靈法師的火刑架那邊靠近。


    對鼠疫的恐懼在這一刻化作了對亡靈法師的憤怒,他們蜂擁向前,想直接將他燒死。


    而被雙手雙腳綁在火刑架上的伊萊隻有苦笑。


    他不知道為什麽一個亡靈法師的身份,就會讓這些人都忘記,自己救了他們,轉而將這場鼠疫怪在自己的身上。


    怪不得老師曾說,收起那些沒有必要的善心。


    被神明圈養的信徒早就失去了自己思考的能力,也害怕接觸黑暗信徒,導致他們自己失去神明的寵愛。


    所以每當魔女或者亡靈法師出現的時候,他們便會拚命的殺死這些黑暗信徒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伊萊沉默著麵對著憤怒的居民們,任由他們堆起高高的柴火點燃。


    聖火殺不死亡靈法師。


    他會在死亡中複活。


    瑪麗安遠遠的看著他束手就擒,恨鐵不成鋼道:“亡靈法師就算不會死也會很痛啊,你給我支楞起來反抗一下!”


    她從自己鼓囊囊的包裏掏出了一個小圓球,又用一塊布把自己的口鼻包裹了起來。


    “這東西會讓人不停的打噴嚏流眼淚,你們等會兒躲遠點兒。”


    說完她丟出了小圓球,強烈的刺激性氣體瞬間彌漫開。噴嚏聲接連響起,許多人被辣的流眼淚,根本睜不開眼睛。


    瑪麗安趁機上前帶走了伊萊。


    伊萊也不幸被刺激氣體波及到,雖然有很努力的控製,但還是忍不住打噴嚏發出了聲音,一些症狀較輕的人立刻就發現亡靈法師逃跑了。


    旬空抬手一個治愈術丟了過去,伊萊的噴嚏聲立即停止,但臉色瞬間蒼白了許多。


    等甩開追上來的居民後,伊萊直接坐到了地上,虛弱地問旬空:“朋友,我們有仇嗎?”


    “沒有。”


    “那你為什麽要對一隻亡靈使用光明法術?”


    “……你是亡靈?”旬空震驚之後隻好道歉。


    他還以為所謂的亡靈法師跟魔女是一樣的呢,隻是凶名在外,實則都是普通人類。


    沒想到亡靈法師是真亡靈。


    “那當然啦!據我所知,他使用的這副身體也是煉金造物,可以容納亡靈。”瑪麗安大大咧咧接話,又問,“伊萊,你不是連聖火的焚燒都不怕嗎?”


    “聖火裏才有多少光明之力?”伊萊有氣無力道,“除非是老師那種級別的亡靈法師,不然一個大光明術下來,沒幾個能活。”


    維塔·伊特納蹲下身體,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屬於黑暗的力量通過接觸的位置湧入伊萊的身體,已然肉眼可見的恢複了許多。


    他“嗯?”了一聲:“你是黑暗信徒?”


    “龍。”


    龍不是信徒,而是黑暗的眷屬。


    伊萊想點頭,但頭還沒點下去,猛的抬起頭看向麵前的三個人。


    一個魔女,一條龍,一個光明祭司,這也太混搭了吧。


    而且正直善良的光明祭司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不僅一起救下他這個亡靈法師,還能忍住不讓教廷來把魔女和龍弄死?


    所以……


    “你是個假祭司?”


    此話一出,瑪麗安拍著腿笑,對維塔·伊特納伸出手掌:“我贏了!快點給金幣。”


    旬空眸光一凝:“你們倆拿我打什麽賭呢?”


    “賭他能不能識破你的身份。”維塔伊特納聳了聳肩膀,拇指彈動,一枚金幣落在了瑪麗安的掌心。


    “假精靈和假勇者在這兒,祭司也真不起來。”旬空無奈道。


    瑪麗安美滋滋收了金幣,給雙方簡單的做了一個介紹,主要是把旬空和維塔·伊特納介紹給伊萊。


    伊萊沉吟片刻:“我對偷寶藏沒什麽興趣,但你既然知道‘最初的勇者’這個故事,那我便會幫你達成心願。”


    旬空眉毛微微皺起:“那個故事到底有什麽特別的?”


    瑪麗安搖頭。


    維塔·伊特納連這個故事都沒有聽說過,當然也給不出答案。


    伊萊沉吟片刻:“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隻知道,最初的勇者其實就是教皇冕下。”


    瑪麗安瞪大眼睛:“見鬼。”


    “他為了拯救子民,踏上了討伐惡龍的旅程。在旅途的終點,為了獲得神明的青睞,他將刀鋒對準同伴,精靈和獸人相繼死去,從此這兩個種族也很少離開居住地。”


    旬空想起禁書區裏字字泣血寫下的曆史。


    顯然這是一個屠龍者終成惡龍的故事,勇者為了拯救踏上旅途,最終卻變成了親自給人類施加災難的“惡龍”。


    “我還以為這個故事是讓我們去當勇者討伐惡龍呢,結果教皇就是勇者,嘖嘖,真讓人不爽。”瑪麗安吐槽,“不過真讓我去討伐惡龍,我才不幹呢。”


    她光明正大地看著維塔·伊特納,攤攤手:“根本打不過哎。”


    “好了,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吧。”旬空看了看頭頂的月亮。


    現在這個時間,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找到一家老板沒有睡著的旅館,如果找不到,可能就要露宿街頭了。


    其他人自然並無異議。


    黑暗中啪嗒啪嗒跑出來一個白慘慘的骨頭架子,雙手舉著一個包裹,遞給伊萊。


    伊萊拿過包裹,隨手在骨頭架子上一拍,煉金法陣閃過,這隻骷髏便自己鑽回土裏。


    如果忽略其中的煉金法陣,這倒是完全符合亡靈法師的作風了。


    他回望了一眼這座不幸的小鎮,將長而尖銳的鳥嘴麵具扣在臉上,沒有絲毫留戀地轉身離開。


    旬空看著他那堪比中世紀的“烏鴉醫生”裝扮,心中升起疑問,這個世界的鳥類獸人長這樣嗎?


    說起來,這一路走來,他沒怎麽見過除了眼前這兩個家夥之外的真精靈和真獸人,也就無從對比。


    瑪麗安好奇道:“你是怎麽被認出來的?”


    “麵具太悶了,我拿下來透口氣,就被人看見了。”伊萊有些鬱悶,“鼠疫還沒完全結束,希望艾維小鎮的人好運。”


    他有心幫助艾維小鎮,可惜小鎮的居民反而把他送上了刑架。


    -


    清晨,小鎮居民們結束每日禱告工作之後,這一天便正式開始了。


    在偏僻的小鎮裏,旅館中的人並不多,旬空一行人為了避免引人注目,紛紛去掉偽裝,扮做出門遊玩的普通人。


    不過旬空的黑發黑眸還是相當有辨識度的,所以他還是用染劑將頭發染成了棕色,至於那個可以把整個人包裹起來的兜帽,則給了不能直接曬太陽的亡靈伊萊。


    伊萊第一次見到旬空的真正外表時愣了許久,提議他向黑暗神禱告一下試試:“傳說黑暗神就是黑發黑眸,你這副樣子,說不定黑暗元素的親和力非常高。”


    相較於打著黑暗信徒的旗號行事的魔女,伊萊這些亡靈法師才是真正的黑暗信徒。


    據說最早從死亡中蘇醒過來的亡靈,便是黑暗神的傑作。


    “可惜我不信仰任何神明。”旬空遺憾地拒絕。


    有亡靈伊萊作為黑暗神信仰的引導者,成為信徒的概率比自己禱告來的要大,如果是原主在這兒,可能真的就去嚐試了,但旬空不會。


    畢竟修仙就是為了得道成神,信仰不了一點。


    “幾位客人,你們的麵包。”老板娘端著新鮮出爐的麵包,笑盈盈走過來。


    這裏的麵包沒有膨鬆劑,也沒有酵母,除了剛烤出來還算酥脆之外,越放久了越硬,甚至可以拿著當武器打人。


    吃的時候隻能用刀切下來一小片泡著吃,或者是用牙一點點磨。


    因為他們的對外身份是出來遊玩的大少爺(旬空)和他的侍女(瑪麗安)、車夫(伊萊)和護衛(維塔·伊特納),老板娘看在錢的份上,特意給他們做了新的麵包。


    不過老板娘迎來送往,見識的人可不少。


    她自個兒在心裏嘀咕著,沒見過少爺和護衛這麽黏糊的,恐怕不是出來遊玩而私奔的。


    嘀咕歸嘀咕,老板娘放下東西,熱情的跟他們搭話:“你們是從依特丹來的,那肯定見過聖子了?”


    旬空:“遠遠見過。”


    “那聖子長得好看嗎?”無論哪個世界都少不了對容貌的喜愛,老板娘自然也免不了俗。


    “好看。”


    維塔·伊特納雖然跟聖子打過,但都是力量的隔空對轟,旬空並沒有看到過聖子的長相,不過按照教廷的平均顏值來算,聖子必然是好看的。


    “聽說聖子大人離開中央神殿,親自去尋找命中注定打敗惡龍的勇者。我們小鎮上也有很多年輕人準備出發了。”


    所有人都對聖子大人親自找到的勇者報以極大的信心。


    自發登上旅途的年輕人們,希望能與勇者同行,在他的英雄史詩裏留下自己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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