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蚊蟲的活動開始了。


    清理過分茂盛的草木,燃燒後的草木灰用來消毒殺菌。


    這個時代,普通百姓是用不起紙窗戶的,窗戶便隻有窗框,這樣一來,蚊蟲進出室內暢通無阻。


    大家又找來破布衣服擋在窗戶上,或者幹脆直接把窗戶堵死了,在屋內用各種驅蚊草。


    再或者忍住炎熱,用衣服全部覆蓋身體。


    一番行動下來,蚊蟲少了許多,每日新增的患病人數也逐漸減少。


    這場瘟疫得到了有效的遏製。


    然而對於已經患病的人還未找到有效的治療方式。


    仗著自己年輕身體好,朝長生回到城中後,拖著病體處理了十裏村以及城中積攢的事物,最後還是身邊的人看不下去,強行摁住他,把他送到了旬空的身邊。


    才到惠民藥局,壓抑許久的病情終於猛烈爆發,朝長生直接陷入昏迷。


    而這裏像他這樣的病人也有很多。


    一般來說,高燒昏迷如果不能及時降溫,很快人就沒了。


    京城中,武昭帝得知消息後又派了大半個太醫院來,然而旬空都不行,這些人也沒有辦法。


    隻能用各種名貴草藥吊著口氣,想盡辦法給人降體溫。


    但通常是白天體溫才降了一些,晚上又重新發起了高熱人燒的迷迷糊糊,根本無法清醒。


    所有人心裏都清楚,再沒有找到治療的藥方,恐怕凶多吉少。


    “衛矛?”朝長生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目光看向床邊守著的人,下意識要喊出心中的名字。


    “殿下您醒了?快來人殿下醒了!”


    那人幾乎是喜極而泣,說話的聲音讓他意識到,這不是他想見的那個人。


    嘩啦啦三四個熟悉的麵孔從門外進來,朝長生的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失望地發現都不是衛矛,他吃力的問:“衛矛呢?”


    給他診脈的太醫說:“衛院使在為其他人醫治,稍後就會過來。”


    朝長生眸光暗了暗,心中說不出是委屈還是傷心。


    所以說,不管是未來儲君還是心動之人,在那人眼裏,跟其他病人還是沒有區別。


    他以為最起碼自己醒來時能夠第一時間見到衛矛。


    貼身伺候的太監李明是隨其他太醫一起來的,他敏銳的察覺到了自家殿下外露的情緒,抹了把眼淚說道:“衛院使這幾日日日守在您的床前,結果才離開片刻,您就醒了。”


    他抬手指了指不遠處。


    桌子上擺放著各種藥材,以及幾卷醫書,燭台上的蠟燭不知道燒盡了多少,厚厚的蠟堆疊著,旁邊的躺椅上還搭著一件衣衫。


    顯然有人曾在這裏徹夜研究藥方,累極了才會在躺椅上躺一下。


    說話間幾位太醫輪流診脈完畢,相互看了一眼,沉默的走出屋子,遇見腿腳還有些瘸,匆匆往裏走的衛院使,個個臉色都不太好。


    幾人對旬空搖了搖頭,離開此處。


    旬空入內,先給朝長生把了脈,麵上不變喜色,但心已經沉到了水底。


    沒有不藥而愈的奇跡,得了瘟疫的病人到了這般地步陡然清醒,隻能是——


    回光返照。


    太監李明極有眼力見地默默告退,把空間留給這二人。


    朝長生抓住搭在自己腕上的手。


    跟長相一樣,衛矛的手也很漂亮,指節分明,指骨修長,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富有骨感美,卻又不失溫潤的柔和。


    但皮膚卻不很細膩,上麵布滿了在山中采藥時劃出的各種傷痕。


    他細細的撫摸著上麵的每一道傷痕,看著幾日不見蒼白消瘦的心上人,心中情緒翻騰。


    曾經他與阿娘從容赴死。


    現在也無懼死亡。


    可是他才剛剛得到了一個吻,他還想完完全全得到這個人,還想跟這個人共白首。


    五指穿過指縫相扣,朝長生拉著手在唇邊印下一吻,聲音沙啞虛弱:“可以讓我活下來嗎?”


    旬空毫不猶豫點頭:“我能救得了你一次,也能救得了你第二次。”


    他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病人,更別說眼前這人。


    “新藥方隻差最後一味藥材,很快你就能好起來。”他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朝長生的臉,眼底是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柔和不舍。


    然而新藥並不像他說的這般簡單,方子裏缺少的藥材是最關鍵的一味。要短時間在上千種藥材裏找出來,不僅需要高明的醫術,更需要一點運氣。


    朝長生看清了他眼底的情緒,眨了眨眼:“我相信你,衛矛。不過,你可以給我一個吻安慰一下嗎?”


    旬空愣了愣:“你說什麽?”


    朝長生以為他害羞,打起精神重複了一遍:“吻我。”


    “不是,前一句。”


    “?”朝長生有些不解,想了想,說,“我相信你,衛矛。”


    衛矛!


    旬空豁然開朗,原主的這個名字取自中藥材,衛矛,又稱鬼箭羽,味苦,性寒,無毒,可治瘧疾!


    恰好就是缺少的那味藥材。


    旬空當下顧不上其他,立刻抽回手,轉身在桌子上寫下完整的藥方,匆匆離開屋子去找人試藥。


    朝長生:“……逃掉了。”不過沒關係,我們來日方長。


    藥方補齊之後還要不斷調整各種藥的用量才能達到最理想的藥效,不過沒關係,眼下最不缺的就是病人。


    半個月後。


    “恭喜殿下,您已經完全恢複健康。”太醫院的太醫診脈之後,摸著胡子對太子道喜。


    朝長生點點頭,轉而問起旬空:“衛院使的傷如何?”


    “這……”太醫搖了搖頭,“衛院使整日忙於診治,不肯靜心調養,腿上的傷開裂幾次,如今還未大好呢。”


    朝長生想起最近幾天躲著自己的人,揚了揚眉,又問:“現在惠民藥局中還有多少病人?”


    太醫聞弦知意,笑嗬嗬道:“不多不多,我們幾人完全可以照應過來,院使大人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這段時間他們對旬空是心服口服,自然發自內心關心他的健康,可惜多次勸說都沒有效果,若是太子親自勒令院使休息,總該要聽從命令的吧?


    是誰說太子殿下冷酷不近人情,明明就很體貼下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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