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殿下?”


    禾瑛仙子自床榻上坐起,她一襲薄衫,襯得肌膚雪白。


    一張口便是情事後甜膩的聲音。


    四皇子抵住了她的唇,“禾瑛,你要相信我。”


    “我廢了多少心思,讓世間之人皆信你為聖女。”四皇子微微笑起,他目光堅韌,“不會有人懷疑,這隻是謀劃刻意建造的假象。”


    “那一日,你將瀕死的少年救治康健,不就做得很好。”


    他直起身體,第一次將自己的心緒舒展,“他看出了是我與那醉漢演戲故意接近討好你。”


    “但他絕沒有看出,連那快死了的少年,不過也是你我做的一出戲。”


    他說這話的時候,雙眼之中,是溢出的自信與狂妄,似乎這一輩子,終於騙過了容珩,是一樁極其得意的事情。


    屏風之後,鳴棲掃了容珩一眼。


    容珩一派自得地依靠牆麵,雙手盤起,一副:對不住,我早就看明白的神情。


    鳴棲唏噓,不巧,你還是沒能騙過容珩...


    反被容珩抓住了他與禾瑛仙子的關係。


    鳴棲不敢想,若是四皇子知道,他們在這方屏風身後,會是什麽表情呢?


    屋內燃起的檀香,味道格外清幽。


    在鼻腔之間縈繞不散。


    四皇子說著,胸口劇烈起伏,忽然神情驟變,“這是你我唯一的可能!”


    “禾瑛,你可知曉,我自小便明白”


    “論德我比不上容珩,論才我遜色容闕,論簡單純心我更是不如弟妹。”


    他一笑:“我在聖上眼裏,就是個庸才。”


    四皇子隨後拾起衣衫,披衣而起,極致的疲倦後,他神情悵然,緩緩在屋內走動,望著滿眼的奢華,唏噓不已。


    “我母妃自小告訴我,若要聖上喜歡,要學得八麵玲瓏,一點既透。”


    “所以這麽多年,我逼著我自己學察言觀色。”


    他沉重的聲音,聲聲落在了內殿,“我仰聖上鼻息,看聖上顏色,過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聖上的一舉一動,我都熟稔至極。”


    “他一個眼神,我便能猜到他在想什麽。”


    “他不悅,我裝傻充愣地哄他高興。”


    “他高興,我還得順著他的意思附和。”


    “他傷懷,我更是得當個孝順兒子,陪在身旁寬慰。”


    “他看誰不睦,我還得親自動手去殺人。”


    “當兒子,當成我這樣,跟父親身邊的一條狗似的,巴巴上趕著挨巴掌,恐怕也世間少有。”


    禾瑛仙子沉默了一會兒,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臂,安慰道:“你不要這麽想,聖上是君父,先君臣後父子,本就不似尋常父子。”


    “我知道”


    四皇子握住了她的手,將禾瑛拉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纖瘦的肩頸:“我怎麽不明白。”


    “原本我也隻是想做個富貴閑人,但聖上不讓啊,他是怎麽對待自己兒子的。”


    四皇子苦笑,閉上了眼睛,“太子冊立,他疑心東宮權勢過重,扶持容闕,與容珩對立。”


    “容闕死了,他又不甘心,又看上了容時。”


    “我也想父慈子孝,我也想兄友弟恭。”


    四皇子神情落寞,長歎了一聲:“這輩子,我比不過容珩,成不了九五之尊。”


    “所以我想試一試。”


    他的眼眸忽然閃出了一道熾熱的烈焰。


    就像是盤旋於天際的獵鷹,始終在等待一個機會,將獵物一擊即中!


    四皇子用力地圈住禾瑛仙子的腰肢,他呼吸加深,沉聲道:


    “禾瑛,你有一身醫術,疫病之中,你能救百姓於水火,隻要你成了世間的聖女,你就是臣民心中深信不疑的神仙下凡。”


    “得了整個大周百姓的追隨信奉,還有什麽做不到?”


    容旭渾身劇烈地顫抖著,一叢叢的希望,似火焰般燃燒,“有你在,即便是我不當皇帝,不繼皇帝位,也可以成為人上之人,做至尊主宰!”


    禾瑛仙子深深吸氣,感受著肺腑之中的寒意。


    她眼底如同一汪陳靜的湖水,能將一切吞沒。


    良久,她閉上了眼睛,卻握住容旭的手。


    “我陪你。”


    雖然聽不出四皇子與禾瑛仙子是何時萌生感情,又是何時如燎原之火般直達靈魂深處。


    但鳴棲聽明白了,容旭的目的。


    容珩眼睫眨動,望著容旭的眸光似有驚色,似乎沒想到,他還能有這等膽色。


    輕聲道:“若是信仰之大,能夠大過皇權,那麽到時候是信仰的力量強大,還是皇權更強大?”


    “原來竟然是這樣。”


    鳴棲壓下心中的驚訝,“他是想用聖女做借口,妄圖營造神權,繼而淩駕於皇權之上?”


    容旭竟然能想到這種手段另辟蹊徑?


    倒也...不無道理。


    ‘啊?’


    恐怕這裏隻有祁朝一個人,沉浸在自己居然猜錯了感情線的失落之中!


    祁朝抿了抿唇,眼底浮現震驚,‘我居然馬失前蹄?’


    ‘合著這是權謀傳記,不是紅塵情緣呀...’


    她麵露失望。


    鳴棲剛醞釀出佩服的意味,頓時被祁朝一句話攔腰折斷。


    她是會形容的。


    祁朝咬著指甲,“雖然你們凡間的四皇子看起來不大靈光,但運氣實在是好歪打正著。”


    ‘他恐怕不知道,禾瑛仙子真的是女仙吧?’


    ‘禾瑛仙子還對他一心愛慕,甚至甘願墮仙相隨。’


    顏狗上身的祁朝摸著下巴嘖嘖感歎,‘這四皇子長得也一般啊,禾瑛仙子怎麽會看得上他?’


    ‘走了什麽運氣啊這是?’


    ‘藥君要是知道他最寶貝的女仙為了一個男人,連神仙都不做了,恐怕是得氣得吐血吧。’


    祁朝喋喋不休,當然也就隻有鳴棲聽得到。


    她暗暗看了一眼容珩,他倒是沒有發現異樣。


    隻是


    屏風之後,本就沒有多大的空隙,他們實在貼得實在太近,鳴棲甚至能感覺到容珩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雪鬆氣息。


    不過這等情況下,容珩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對眼前這一場春情沒有半點反應,甚至理所當然的感覺都沒有。


    容珩看得出鳴棲眼中明晃晃地寫著,‘你倒是不尷尬?’


    “這有什麽?”


    容珩笑起,理所當然,“隻是突然覺得,這些時日容旭的所作所為突然有了個很好的解釋。”


    他最喜好,將所有的懷疑都得到答案的感覺,一切都握在掌心,未曾偏移。


    “死變態”


    鳴棲罵了句,她深以為看自己弟弟的風月故事,也不算什麽好人。


    他目光悠遠,又露出那副狡黠的笑容,“也給我送了個很好的把柄。”


    鳴棲陪了個笑臉:“還是你看得開。”


    ”你不也看了一場熱鬧,剛才也沒有比我聽得少...”


    鳴棲瞪他,她哪有:“你別說話了!”


    容珩笑起來,“還惱羞成怒”


    “......”


    鳴棲臉色發燙!


    什麽口出狂言的男狐狸!


    他們之間說話的氛圍實在過於曖昧,兩人不像是在吵架,倒像是在調情,看得祁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祁朝瞪著眼睛警告她的姐妹:“不要在我麵前談情好不好!”


    她可受不了雙重打擊。


    忽然


    屏風後一道細微的風吹起,靈氣不由地被飄散。


    禾瑛仙子猛地睜開了眼睛,她終於察覺到屋內有一股莫名的靈力激蕩!


    她的心恍然提起,眼眸一暗,頓時差距到靈力的來源。


    禾瑛臉色驟變,揚手在四皇子身上捏了個昏睡訣!


    陡然之間,隨著她掌風落下,厲聲嗬斥:“何等宵小,竟闖入此地!”


    不好


    屏風之後的三人,意識到他們暴露了。


    一株火花打了過來!


    將屏風引燃。


    “小心,走!”


    容珩一把抓住鳴棲的腰,反手退開身後的窗戶,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一般,他們迅速退了出去。


    鳴棲撤回施展的結界,衝祁朝點了點頭。


    祁朝明白,指尖凝成了一股金色的光暈,順勢將屏風的火熄滅。


    赤金色的神力迸濺,祁朝毫無隱瞞,顯露出了原本麵貌,出現在禾瑛仙子麵前。


    “仙子,是我祁朝。”


    “祁朝殿下?”


    祁朝難得如此震懾,“禾瑛仙子,論修為你不是我的對手。”


    禾瑛仙子臉色一瞬間發白,她看到祁朝的目光留在四皇子身上,渾身僵了一僵,不知在想些什麽。


    語氣頓住,“我...知道。”


    她低低說話,“祁朝殿下,我自然不會自不量力。”


    祁朝看了眼容旭,雖然對四皇子的印象也不深,最後是個圓滑之人,沒想到竟然也有這等扭曲的內心,她覺得四皇子也就占了個一般的皮囊,實則為人蠢鈍,腦子也不大好,有什麽好為了一個男人墮仙的。


    但是吧,陷於情愛的男女,腦子都不能按常理推斷。


    她也沒什麽可說,隻是說明厲害:“這件事,我可替你瞞不下去。”


    十二天要論罪,她不會隱瞞。


    禾瑛仙子搖了搖頭,表情有些空洞,她的眸光落在了四皇子臉上。


    “原本我也沒打算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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