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珩桃花眼驟然眯起。


    “我冷血無情?”


    他自覺的好笑:“我要是檢舉你,便不會幫你支開督查司囚牢的看守。”


    鳴棲走到他麵前,將他沏好的茶拿起,熟練地抿了一口。


    “說到底,還是我自己救得自己。”


    開始秋後算賬,“當日,在聖上麵前,若我不自救,今日恐怕沒有性命走出囚牢。”


    容珩看她一副看穿聖上的模樣,一笑:“聖上自然不會養閑人。”


    茶煙嫋嫋之下,是他的眼睫,“你以為玄天宗的人從哪裏來的?”


    “如果沒有我,借他人的手,將兩名天師送來,天師的身份還不會這麽快被破。”


    鳴棲意外,“這麽說,太子還費心幫我了?”


    “聖上多猜忌,我隻是借了些東風,送了點東西給聖上,你沒有養妖物,自然行得正坐得端,聖上還是顧念你鎮北王府,不會對你動刑。”


    “督查司司正的能力自不用說,查出凶手隻是早晚的事情。”


    “隻要你通妖的嫌疑解除,你也就沒什麽性命之憂。”


    “不過我你怎麽會對人妖結契的事情這麽清楚。”


    鳴棲停頓了一二,“書上看的。”


    “什麽書。”


    “《五州誌怪譜》”


    “沒聽過啊,太子殿下這都不知道,未免孤陋寡聞,多讀點書漲漲見識吧。”


    容珩哼了聲,“寶清郡主的涉獵還真是廣泛。”


    嘖,怎麽感覺挺陰陽怪氣的


    “隻是”容珩眨動眼睛,\"他死了,東魏要凶手,怎麽給得出。\"


    “我既然敢殺他,就不怕被人說出去。”


    鳴棲走到他身邊,\"他是始作俑者不假。\"


    “但,東魏世子的死,與容闕也脫不了關係。”


    夜色安寧


    兩人靜靜對視。


    容珩身姿修長,望著鳴棲:“督察司的嚴刑之下,他將自己八年來所做所為交代幹淨,並沒有提及還有容闕的事情。”


    鳴棲看他明明是一副什麽都知道但就是保持沉默的意思。


    “當時你與我驗完屍便鎖定了凶手是天師。”


    “你說若要取之必先縱之。”


    鳴棲想到那一日,燭光之下,他的輪廓明晰,“若想要證據,自然要讓他的局順利圓滿,誌得意滿,才會露出馬腳。”


    “為釣魚,我才答應與你裏應外合演完這場戲。”


    鳴棲眼眸狡黠,“如今真相大白,天師已經承認。”


    但


    她抬頭去看他,“唯獨,沒有承認指使大黃火燒東魏三百名貢女。”


    “既然已經把所作所為抖得幹幹淨淨,必然沒有藏著的必要,所以東魏宮女的死另有其人。”


    容珩的眉眼微微挑動,\"天師謀劃的魏昭儀一案,容闕和容淳是受害者。\"


    鳴棲其實早應該想到的,“未必不是五皇子在魏昭儀一事時,便知曉遊方道人是天師,故而將大黃的消息透露給他,在背後推波助瀾。”


    \"大黃身死那一日,是四公主率先發現了東魏世子的人皮,也是五皇子與四公主一言一句,勢必要將我冤枉成真凶。\"


    “他們與我關係差不假,但那麽迫不及待地將我定罪為真凶,急欲殺之後快。”


    \"保不齊,是想順水推舟,嫁禍給我。\"


    “就像是我抓到了他的死穴,用盡一切要殺我一般。”


    容珩的眸中含著一絲讚揚,未曾想到她還能想得這麽清楚。


    “禍水東引”他道。


    鳴棲思緒清晰:“朱雀樓刺殺,如今想來,在東魏世子被殺之前,五皇子似乎因為穹珠一案在聖上麵前受審。”


    容珩那道局雖然做得臨時了些,但證據清晰,差一點就將五皇子定罪。


    若不是而後便這麽巧合出了命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東魏世子身上


    五皇子一事就這麽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


    聖上也因為穹珠貿易利益眾多,從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再追究。


    鳴棲回想大黃的一舉一動,他隨雖然因為禦妖鞭而癲狂,但他理智猶存,不傷人性命。


    那一口口火也未曾落在人多之處。


    鳴棲忽然閃過一絲念想,“東魏貢女宮中的那把火真的是大黃燒的嗎?”


    她壓低了聲音,“還是有人借著天師興風作浪,暗地裏放了把火。”


    想到了穹珠,想到大黃找了幾個月卻始終不見蹤影的主人,同樣是東魏貢女,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東魏貢女與穹珠,必然藏著什麽秘密,對五皇子不利的秘密。


    所以他們借由天師所作所為,順勢毀滅一些對自己不利的證據。


    五皇子!


    是他!


    容珩若有所思地盯著鳴棲的臉。


    確實,聰明。


    他一歎:“想的都對,可惜,因為穹珠貿易斷絕,聖上急切想要恢複東魏貿易,似乎不再追究容闕之前對你和六弟所作一切。”


    “隻是給了他一個機會,讓他將功折罪。”


    鳴棲:“……”


    果然被偏愛的皇子


    得寵很多。


    容珩說完這些話,便起身離開。


    他近來總是喜歡陰魂不散地出現在她身邊,鳴棲默默地望著他的背影,唇邊勾出了一道不明的笑容。


    \"容珩,也不過如此。\"


    看來太子對她,逐漸放下了防備。


    她當然知道容珩對她現在的興趣正濃,所以在他的興趣之下,容忍她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容珩此人心思詭譎,極難靠近,又極有手段,她曾與止陽商議過如何對付。


    最後,鳴棲提出,率先入上京接觸容珩,奪得容珩的信任,以便給止陽傳遞一些消息。


    保不齊,她可能是埋在容珩身邊的最後一個將軍。


    不然,僅憑著那些凡間的藥物,怎麽能對鳴棲產生半點作用。


    永通伯府的算計,不過是鳴棲接近容珩的借口。


    當然,那一晚的瘋狂,倒是她沒有想到的意外,


    但,鳴棲亦覺得,意外也沒有那麽糟糕。


    至少,將容珩攻克,玩弄於鼓掌的感覺。


    不差。


    早就說了,她也不是什麽好人。


    隻是夜晚裏的訪客卻不止他一個。


    褚繁出現的瞬間,劈頭蓋臉給了她額前一道重擊。


    \"你簡直放肆,竟然在人間殺人!\"


    鳴棲一張臉委屈,揉著額頭,譴責的目光隨之而來,抱怨地嘟囔一聲,氣他下手重。


    強嘴,“我可沒有,”


    她說得理直氣壯,“噬魂蝶靈蟲是他自己心甘情願吞入血肉,也是他自己一不小心往我的手裏靠,我是為了自保才不小心抽了他,導致噬魂蝶孵化,怎麽能怪我。”


    \"都是巧合?\"


    褚繁冷笑,“你這話,自己聽聽可信嗎?”


    鳴棲認真地點頭,\"可信。\"


    褚繁簡直給她的理直氣壯氣笑了,\"早就讓你不要插手止陽曆劫,卷入人間的風波裏,你偏生不聽話。\"


    \"寶清郡主本就是該死的人,不會出現在皇城,你取代了她的身份,活生生地出現在上京,本就擾亂這些人的命。\"


    \"你今日這麽一鬧,殺了人,止陽的命數跟你纏在一起密不可分。\"


    褚繁無可奈何地瞪她:\"護城河邊,沒有你的出現,犬妖遇到的人便是止陽。\"


    “插手犬妖的人便是他,北漠的人要借機陷害的人也是他。”


    \"此局之中,考驗的就是止陽在人間牢獄受盡折辱,審視逆境修磨身心。\"


    他指著鳴棲,看她一臉倔強,\"你倒好,你下了牢獄,全替止陽承受。\"


    鳴棲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腳麵,百無聊賴地踢石子。


    她默不作聲。


    沒錯,她知道,這一場劫數,身陷囹圄的當是止陽。


    她全部都代替。


    褚繁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一張驚世的俊顏恍然,\"你就是存了這個心思,要將止陽的劫難悉數承擔落在你身上,讓他順利地渡劫?\"


    鳴棲咬住了唇瓣,不回答。


    他跟她一起長大,一眼就看得出這是她心虛的動作。


    原來她的報恩,打得是這個主意。


    褚繁深深地盯著她的臉,又伸手扣住她的額頭,無可奈何


    “小心做人,等著被雷劈吧。”


    說罷,氣得轉身就走。


    他的眼眸晦暗,有句話沒能說出來


    天道所設下的劫數,豈容她挑釁篡改。


    稍有不慎,天道修正劫數。


    她便是劫。


    .


    天師莫名其妙死在了督察司囚籠之中。


    隻道是被自己的術法反噬。


    聖上並未追究,隻讓督察司將案子了結。


    由於五皇子,魏昭儀的事情,是受到天師哄騙,聖上也就不再追究。


    東魏自家的世子死了,還是北漠的細作幹的。


    怪也怪不到大周身上。


    一個月前如何浩浩蕩蕩前往大周。


    如今就有多落寞蕭索而歸。


    和親取消


    好端端一個高大威猛的世子也沒了。


    還隻剩下一個骨架和一張皮。


    東魏使節簡直吞了一個比黃連還苦的啞巴虧。


    為了寬慰東魏王。


    聖上特意以王侯的規格為東魏世子發喪


    並由太子親自攜東魏世子的靈柩送回東魏,以彰顯大周對東魏的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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