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嫋說的這個問題,祁麟從來沒考慮過。


    可是當他說出來的時候,祁麟便立刻明白了。


    從軍之人,誰沒經曆過戰場上死守待援的絕望時刻啊。


    大晉建國二百餘年,無論朝中還是軍中,積弊已久。


    季嫋登基以來,雖然有所改觀,但是未曾經過血洗的軍中,仍是各自為政。


    就是他祁麟,也往往覺得定遠軍是他自己的,而不是大夏的。


    他當年交了兵符,也不是真就多麽信任季嫋。


    一方麵是的確技不如人,另一方麵,他也擔心柱國軍那四十八萬鐵軍。


    真要打起來,柱國軍足以踏平南境。


    他那時候最多算是識時務者。


    可如今聽季嫋提到這個問題,他便隻剩滿心慚愧。


    明明他才是軍中戰將,卻從未考慮過這些。


    可皇上……


    他忽然恨鐵不成鋼的踹了祁麋一腳:“你個混賬東西!”


    皇上開辦書院,是為了誰!


    這個混賬東西,就這麽給人當了出頭鳥!


    祁麋被哥哥一腳踹倒,一聲不敢吭,乖乖地又爬起來跪好。


    季嫋懶得管祁麟教育孩子,笑了一聲開口了:“祁卿要管孩子帶回去管,朕幫不了你。你若有空,不如也去書院給他們講兩堂課?哦,順便把這小兔崽子送去給季承吧,告訴他朕說的。”


    祁麟立刻跪下答應:“末將遵命。”


    皇上說的是,這件事利國利民,功在千秋,應該的!


    祁麟拎著祁麋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季嫋看著他風風火火的身影笑了一聲。


    祁麟這個哥哥,當的和爹一樣,夠操心的。


    許多事情,想要幹的時候千難萬難,真的去幹了也就沒那麽難了。


    破軍學院和太學府開課之後,居然還真就一帆風順了。


    等到後來,書院裏出來的將軍尚書們占領了朝堂軍中,當初那些個抵製的老迂腐們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隻是那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而如今,我們的皇帝陛下難得忙完了手中的各項活計,忙裏偷閑,纏著九霖陪他去花朝節祈福。


    九霖看著季嫋穿著裏衣靠在貴妃榻上,青絲散落的模樣,忍不住笑他:“花朝節多是人家小娘子們去求姻緣的,咱倆去湊什麽熱鬧,你若真想歇歇,我陪你去別院住幾日。”


    他一邊係上衣帶,起身去拿外袍:“何苦去和群小姑娘擠啊。”


    季嫋懶洋洋地從榻上起身,給他選配飾係上:“花朝節祭祀花神,文人墨客、士族公子也都是出去玩兒的,為何我們就不能去?”


    他說著,素白的手指勾上九霖的腰帶:“怎麽,阿霽嫌和我出去丟人?”


    季嫋抬頭,媚眼如絲。


    “艸,又勾搭我。”


    九霖罵了一聲,將人往懷裏一帶,箍著季嫋在他耳邊輕笑道:“老子恨不得把你藏起來,隻我一人能見,你還問我是不是嫌你?今兒軍政署有要緊事,你老實點兒。”


    重明二年的除夕夜,北疆送來消息,楚毅和韓陵兩線夾擊,大敗雪山十部,雪山十部請降,國書隨捷報一同附上。


    從此漠北至雪山一線再無狼煙。


    而如今,他的目標是翻越雪山後的西洲諸國。


    他今日召集各部將領,就是討論西征之事的。


    季嫋低低地“啊”了一聲,回身攀住他的肩膀:“那,我陪你去軍政署,明兒你陪我去花朝節?你若覺得無趣,我換女裝?”


    九霖原本的確不願去那些人多亂哄哄的地方。


    季嫋的模樣,擱在哪裏都是人群裏最惹眼的尤物。


    平日裏在朝堂上無人敢放肆,可是當時在江南,無人認得他倆,可真是……


    就算季嫋什麽也不做,那蜂蝶都不斷的往他懷裏撲!


    那酸醋,他可真是吃夠了!


    可聽季嫋說要穿女裝陪他,九霖立馬就沒有原則了:“行啊……不過不在外麵穿,晚上咱們回季府穿去。”


    “嗬,阿霽又想不正經的了。”


    季嫋勾著他,笑得愈發嫵媚:“那,阿霽明日陪我去落塵寺吧,落塵寺守拙園有一株照水綠萼梅,聽說有花神宿在其間,許願最是靈驗。”


    “成,去,你要許什麽願?”


    九霖一把將人抱起來,笑著挑逗:“許願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嗯?”


    季嫋笑笑,眉眼溫柔:“那,阿霽願意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嗎?”


    和他這樣一個……


    曾經活了今天看不到明天的人,生生世世?


    他怎麽敢奢望啊。


    有此一生,他都願意拿往後的生生世世去換。


    不過九霖不會給他太多的時間去胡思亂想,當下就把人按在桌子上:“怎麽,難道說下輩子你還想始亂終棄啊?”


    他勾著季嫋的下巴,笑著問:“不和我在一起,你還想找誰,嗯?”


    “誰都沒有。”


    季嫋那雙漂亮的鳳眸裏似乎籠著一層輕煙薄霧,春水脈脈:“若阿霽不棄,我自當死生相隨,直到灰飛煙滅。”


    是啊,阿霽都不嫌棄他,他憑什麽放手,生生世世,隻能是他,唯有他。


    季嫋這副模樣,便讓某位將軍難以把持,忍不住將人抱起來就往後室走。


    季嫋一愣,環住他的脖頸,笑出聲來:“不是說軍政署有要緊事兒嗎?”


    他從昨日就聽九霖念叨了,兩線作戰事關緊要,必得慎重,就這麽個慎重法兒?


    九霖不理他的調笑:“軍政署有要緊事兒,本將軍如今這事兒也要緊得很,得先解決了。”


    “嗬,阿霽可要想明白了,真開始,沒有一個時辰,我可停不下來。”


    季嫋的笑聲輕柔卻又勾人:“到時候去署裏,你還能行?”


    “不行拉倒,不行改日。”


    九霖笑著把人往床上一丟:“我行不行沒關係,你別不行了就行。”


    畢竟兩人剛起床也沒多久。


    季嫋笑了一聲,一把扯住九霖的手腕,將人拽到自己身邊,翻身覆住:“行不行,阿霽自然知道。”


    “唔,那你別廢話……”


    “我哪有說廢話?”


    “嗯,閉嘴……”


    窗外的風輕輕拂過,吹起一點輕紗,卻不見一絲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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