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的分量很重,讓耿絜終於不再抗拒。


    可是他還是有疑問:“就算皇上會想殺我,也不至於罪及我的家人。”


    “天真。”季嫋笑了,又恢複了他那副溫和的笑麵虎模樣。


    他從袖袋中掏出一卷布帛丟給耿絜:“大人為官多年,應當認得陛下的字跡。不如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麽?”


    耿絜遲疑著將那卷明黃色絹帛接過去,打開看了一眼,立刻僵住了:“許大人的全家性命?許大人……”


    “許大人和您的情況差不多。”季嫋仍是淺淺地笑著。


    “哦,他的下場是什麽來著?被剁成肉醬,分給大家了是吧,說起來,耿大人當時也吃過一碗呢。”


    季嫋挑眉,笑吟吟地說。


    耿絜忍不住捂著嘴吐了起來:“季嫋,你,你這個奸賊……”


    幸好他好幾天沒吃東西了,胃裏什麽都沒有,否則他現在恐怕要連前天的飯都吐出來。


    老爺子本來就夠慘了,如今被季嫋一擊,想起三年前除夕夜的事情,一時幹嘔的仿佛是懷孕一個多月的婦人,眼淚都流了出來。


    季嫋笑了一聲,隨意撿起被耿絜跌在桌上的絹帛,又收了起來:“耿大人也不必如此,這麽久了,再多的肉羹,也都消化了。”


    “你……噦……”耿絜看了季嫋一眼,又開始吐。


    季嫋懶洋洋地等他吐都沒力氣吐了,這才淡然笑道:“耿大人,如今肯回家和您的家人說一聲了嗎?”


    “本官,憑什麽信你?”耿絜吐得奄奄一息。


    季嫋聳了聳肩:“不信,許大人就是您的下場。”


    他歪了歪頭,神色純淨。


    九霖不自覺地搬著椅子往遠處挪了挪。


    上次季嫋發瘋的時候,就是這副天真可愛的模樣。


    這家夥,又被氣瘋了?


    不應該啊,他看這小子玩的挺開心的啊。


    季嫋歪頭看了九霖一眼,看他滿臉警惕,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笑,九霖便放心了,好了,還沒瘋,就是想嚇唬人罷了。


    耿絜顯然也見過季嫋這種純真無邪的模樣,一時慫了:“你,你想幹什麽?”


    季嫋仍是笑得人畜無害:“反正呢,大人信我或許還有一條活路,大人若不信我,百分百是死啊。”


    耿絜決定賭一把。


    “好,我聽季大人的,回去安排家人撤離。”他一邊幹嘔一邊說。


    季嫋笑了,拍了拍手,進來四個仆役。


    他微笑著吩咐道:“你們幾個 ,今夜保護耿大人回去,不要被任何人發現。萬一有人盯上你們,直接處理掉,不必手軟。”


    耿絜又打了個哆嗦,他總覺得,季嫋是想處理掉自己。


    仆役們答應一聲,又退了下去。


    來無影,去無蹤。


    季嫋站起來往外走,一麵走一麵笑道:“耿大人,等下會有您的一位老朋友來見您,希望,能幫您解惑。晚輩自知麵目可憎,就不留下討罵了。”


    “還有,希望您見過老朋友,能吃兩口飯,畢竟,不管是罵人還是打人,都需要力氣。”


    他笑著說,人已經走出去老遠,隻餘聲音。


    老朋友?


    耿絜看著九霖也跟在季嫋身後出去,一時有些詫異。


    他在季府,還會有什麽老朋友?


    陳尚書嗎?


    那老東西貪酷諂諛,他們可不是一路人。


    然而,不等他猜出個所以然,外麵進來個仆役打扮的中年男人,看清那個男人的模樣,耿絜嚇得慘叫一聲,險些暈了過去。


    剛剛還餓的半死不活地老頭,此刻動作迅速的像猴子一樣跳上床,緊緊抱著床柱不鬆手:“你,你,你是人是鬼?”


    他問,聲音都在顫抖。


    來人笑了出聲,指指地上:“耿老,您看,我有影子,不是鬼,我還活著。”


    他笑聲爽朗,當真不像鬼。


    耿絜仍有些懷疑:“不可能,當年除夕宮宴,我們親眼看到你被……”


    他的話說了一半,忽然僵住了。


    是啊,他們都看到他被季嫋的人帶了出去。


    可是,誰親眼看到季嫋將他碎屍了?


    耿絜這才鬆開手,從床上下來,一把握住來人的手:“許承誌,真的是你!”


    不錯,進來的正是太初六年除夕夜被季嫋奉命“剁成肉醬”的禦史大夫許承誌。


    此刻,他正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麵前,不僅沒死,還比自己印象裏的模樣還胖了,氣色也更好了。


    耿絜一時滿頭霧水。


    哦,也不是滿頭霧水。


    他猜到了一些,卻不敢相信:“你,你是……季首輔救的你?”


    季嫋?


    那個奸賊?


    不,不對。


    如果真的是季嫋救了他,那麽,季嫋絕不是奸賊!


    他可能真的是拯救大晉的頂梁柱!


    許承誌笑著點了點頭,卻又歎了口氣:“我當日罵他蠱惑君王、以色侍君,他不僅不記恨我,還偷梁換柱,救我性命,保我全家,我真是慚愧呐。”


    “現在想想,季首輔做的哪件事,不是皇上那個昏君所為!反倒是季首輔,入朝五年,真的是嘔心瀝血啊。”


    許承誌的聲音中有自責、有愧疚,獨獨沒有了對季嫋的憎惡。


    耿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我們吃的……”


    “鹿肉罷了。”許承誌笑了。


    “燉肉羹的時候,我就在禦膳房。季首輔還分了一碗給我,說我自己的肉羹,怎麽也得吃一口留個紀念。”


    說到這個,他笑的更高興了:“季首輔可真是個妙人啊。”


    “所以,你,一直沒事兒?”耿絜喃喃地問,“那當日……”


    “季首輔用一個死囚替了我。然後又給你們燉了一頭鹿。”許承誌笑著說。


    “耿老,我們都誤會季首輔了,他才是國之棟梁。”


    耿絜現在終於信了。


    本該死去,變成自己碗裏的一碗肉羹的人,如今居然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麵前,他就是蠢死了,也不會再懷疑季嫋。


    耿絜一時慚愧。


    不過慚愧沒有持續太久,他立刻跳起來,坐到桌邊,扒拉盤子開始吃東西。


    媽的,早知道季嫋是這樣的人,他用什麽誌氣?


    什麽廉者不食嗟來之食。


    呸!


    這是嗟來之食嗎?


    這是大夏第一文臣給他瓊漿玉露、龍肝鳳髓!


    他要是還不吃,他就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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