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又是數日。


    風雪仿佛懂得了人間的溫情,道玄峰上的大雪昨日起便悄然停歇。


    趁著久違的暖陽,楊歡眼眸半閉,躺在屋內的搖椅上,就著暖爐的舒適,任由陽光灑在他身上。


    而柳凝霜則在一旁溫柔地為他捶捶腿,時不時還給他鬆鬆肩膀。


    “啊……”


    柳凝霜像伺候大爺似的,將一顆紅彤彤的草莓送到楊歡的唇邊。


    “啵”的一聲,草莓被楊歡吸入口中,差點兒連柳凝霜的纖纖玉指都要被他一並吸入。


    “唉喲,真是的,弄得倫家手指上都是口水,師尊,你好壞喔……”


    柳凝霜嗔怪了一聲,隨即手指在楊歡的衣服上狠狠地擦拭了幾下,以表達她小小的抗議。


    楊歡咀嚼了幾下,滿意地將草莓咽下,語氣帶著點愜意說道。


    “為師沒看見嘛,騷瑞~騷瑞啦。”


    這幾日,經過一番恢複和調整,柳凝霜在宗門大比中展現出了驚人的實力。


    最終力克星韻峰的石浩,榮獲築基期的魁首之位,為道玄峰再添榮耀。


    然而,柳凝霜並沒有按照原計劃隨顧黎立刻閉關提升修為。


    相反,她像一位體貼的小媳婦,在楊歡身邊多留了幾日,細心伺候著。


    美其名曰,師尊大限將至,師娘又不在,若是師祖和她都去閉關了,那麽誰來照顧師尊呢?


    實則是柳凝霜對楊歡有著深深的依戀和不舍。


    因為她不確定修煉到元嬰期需要多久。


    萬一這個過程漫長無期,出關之時若再也見不到楊歡,那將是她無法承受的痛。


    因此,柳凝霜費盡口舌,向顧黎百般懇求。


    終於為自己爭取到了寶貴的幾日時光,用來全心全意地侍奉楊歡。


    楊歡心如明鏡,為了不辜負她的用意,於是坦然地享受著這份堪比帝王般的嗬護與關懷。


    這會兒,楊歡似乎是躺累了,在柳凝霜的攙扶下,從搖椅上坐了起來。


    他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柳凝霜很懂事地起身站到他身後,溫柔為他捏起了肩。


    “你師祖的想法隻是一個雛形,若是真的要玩一把大的,將所有的勢力都算計進來……”


    說到這,楊歡睜開了半閉著的雙眸,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肅殺的神色,從而繼續說道。


    “其中蘊含的風險巨大,特別是你,可能會因此丟掉性命……你怎麽看?”


    柳凝霜沒想到,在閉關前的最後一日,楊歡會找自己聊這種沉重的話題。


    不過,這樣的問題,自己早晚都要麵對。


    在玄天宗的這段時間裏,她過得太安逸了,安逸得差點兒喪失了骨子裏的那份狠勁。


    與其按部就班的提升修為,柳凝霜更願意在挑戰自我的過程中得到提升。


    於是,她一邊為楊歡捏著肩膀,一邊平靜地回應道。


    “霜兒記得師尊說過,修真乃逆天之事,不進則退,若無進取之心,何來飛升證道!”


    柳凝霜的聲音並不響,卻足以讓楊歡轉過頭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而,這一眼似乎還不足以讓楊歡看清她。


    於是,他握住了柳凝霜的玉手,將她牽到自己身前,默默地注視著她。


    自兩人相識之初,楊歡一直拿柳凝霜當做返現工具人。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之間的相處越來越多,楊歡對柳凝霜的了解也越來越深。


    楊歡慢慢發現,柳凝霜其實是一個感情很細膩的姑娘。


    她將別人對她的每一份好,都銘記在心,並竭盡所能地予以回報。


    譬如她第一次下山時。


    她不惜傾盡所有,隻為買得那件珍貴的金絲白雲緞,作為禮物送給自己。


    譬如她在前幾天的宗門大比中勇奪築基期魁首時。


    她沒有獨占所有的榮耀,而是將所有的功勞都歸功於自己對她的教導和支持。


    這段日子以來,柳凝霜通過大大小小的舉動,在潛移默化中改變著楊歡對她的看法。


    直至此刻,在楊歡的眼裏,她再也不是一個工具人。


    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感有夢想的人。


    良久。


    楊歡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溫煦和藹的笑容,他輕輕拍了拍柳凝霜的玉手,說道。


    “別讓自己太累……你閉關的這段時間,為師會好好將你未來的路鋪平。”


    盡管楊歡未將所有的計劃和盤托出。


    但是柳凝霜從他的眼神中讀懂了未盡之言,未來的路並不好走。


    不過,有楊歡在,她莫名地會有一種安全感。


    正當柳凝霜準備開口回應楊歡的時候,遠處傳來了顧黎的催促聲。


    “霜兒,時間差不多了……”


    柳凝霜輕輕轉頭,向宗主峰的方向投去一瞥,然後輕輕地將自己的手從楊歡溫暖的掌心中滑出。


    她盡量讓自己的美眸彎成了兩彎新月,帶著一抹俏皮的笑容說道。


    “你可千萬別‘翹辮子’了哦~一定要等我閉關出來喲~”


    “我還等著你親手做頓飯給我吃呢!”


    說罷,柳凝霜蹲下了身子,在楊歡的側臉上印了一記。


    “師尊保重,徒兒先走一步……”


    她的聲音漸漸遠去,隨著她的身影一同消失在楊歡的視線裏。


    入夜,道玄峰頂。


    那棵新近栽種的歪脖子樹下,楊歡靜靜矗立,目光穿透夜色,凝視著遠方的天際。


    十三立在他的身後,眼神落在楊歡身上,卻讓他感到了一些不同尋常。


    楊歡站在那裏,身形挺拔,脊背筆直,沒有了往日老態龍鍾的跡象。


    他更像是一棵曆經歲月滄桑卻依舊屹立不倒的古樹。


    根深蒂固,枝繁葉茂,展現出一種超越時間的生命力。


    “來了。”


    楊歡的聲音在夜色中淡淡響起。


    十三俯身,行了一個禮,語氣中帶著一份從容。


    “來了有一會了。”


    “你小子,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太會說話。”


    楊歡的話語中帶著一絲笑意。


    他轉過身來,雙目中不再有往日的渾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清明


    “老夫下山之事,不要與外人提及,你且在道玄峰將我演好即可。”


    “十三領命!”


    十三說著,再次深深一揖,態度比之方才,恭敬了一些。


    楊歡下山去做什麽,十三沒有問。


    但是,從過去那麽些年的經驗來看,他每次下山都會鬧出點大事來。


    這次不知道又是哪家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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