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必須有人留在凡界應對神域來戰。


    最終議定,慕天辰、桑榆枋、遲長夜和鳳瀟瀟擇日前往神域,不以登陸為目的,而是要接應大俠那一隊人,此外過曳落河、登長陽山,尋找能夠補償落星雪的神獸經脈。


    “既然定下來了,那也是時候讓星雪和星兒母子相見了。”


    漁陽洵環視幾人,緩緩說道,“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落星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兒子,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除了懷治和飛鐮,我們任何一人都無權指責她。”


    道理是這樣,但畢竟都是有著凡人情感的人,該有的恨意還是一點都不少,隻是不會那麽張揚的表現出來了。


    “也是時候告訴星兒了。”慕天辰語調沉緩,往事像一本被密封的書,一旦打開,所有的過往,那些快樂的、幸福的、傷心的、痛苦的、掙紮的……情緒都會全部湧出來,將人轟擊得潰不成軍。


    “我這就讓人傳他。”漁陽懷治點頭道。


    沒過多久,隻聽得一陣輕微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了正殿門口。緊接著,來人邁著輕快且穩健的步伐,走進了正殿之中。


    頎長瘦削的身材,一襲黑色勁裝緊緊包裹著身軀,外罩一件黑色短袍,這是一身十分利落的打扮,卻也更顯得身姿挺拔。


    四俠穩穩地站立在大殿中央,動作利落地抱拳行禮,口中朗聲說道:“晚輩甲辰,拜見王爺,拜見八子前輩!”


    眾人定睛看去,但見甲辰眉目疏朗,眉宇之間流露出一股的銳氣。那股銳氣猶如出鞘的利劍,毫不掩藏毫不避諱,就那麽堂而皇之地展現在幾個老輩麵前。隻是,這股銳氣之中,卻又偏偏夾雜著一絲桀驁不馴的邪氣,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亦正亦邪,充滿了神秘莫測之感。


    漁陽洵和其他幾人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的甲辰,臉上的表情都顯得頗為複雜。


    或許是因為經曆了數世輪回的緣故,這個孩子無論是從外貌還是氣質上,都與當年的老四沒有太多相似之處。不僅如此,就連與老四那風華絕代的妻子——落星雪相比,也找不到多少相似的影子。


    仿佛在他的肉身上,已經完全抹去了那對曾經令人豔羨不已的佳偶所留下的痕跡。


    “老四,你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嗎?”申屠不錯一臉關切地率先發問。他是在滄瀾王府裏生活得最為長久的一個人,和大俠、二俠、三俠以及四俠等人再熟悉不過了。所以,由他來引出這個話題自然是最合適不過的。


    聽到申屠先生這麽問,四俠不由得一怔,眉間瞬間閃過一抹詫異之色,“前輩是說我的父母?可……他們不是早就已經離世了嗎?”


    四俠的父母原本隻是一對普普通通的夫妻,並未覺醒靈脈,一直以來都在北域的一座末等城池以務農為生。然而,就在四俠降生之後不久,當時的滄瀾王漁陽長策便將他們一家三口接到了滄瀾王府之中。自此以後,這對夫妻就在王府裏謀得了一份差事,而他們的兒子——也就是四俠,則從小就踏上了修煉之路。


    說來也是奇怪得很,通常情況下,那些同樣沒有覺醒靈脈的夫婦所生出來的孩子,大多也都是不具備靈脈的普通人。但是,偏偏這四俠自打出生那一刻起,體內就蘊含著先天靈脈,並且其天賦資質還相當之高,可以說是一塊天生適合修煉的絕佳料子。


    此時,慕天辰麵色凝重且複雜無比,緩緩地向前邁了兩步,嘴唇微張,似乎想要說點什麽,但最終還是欲言又止,始終難以啟齒。


    四俠不禁皺起了眉頭,兩隻眼睛也眯成了一條縫,不知道他此時正在想些什麽。


    申屠不錯也微微眯起雙眸,略作沉吟後,才緩緩開口說道:“老四,有件事情不知你可曾想過,為何自你出生以來,便能如此順利地踏上修煉之路?而且,你的靈脈還是最為優質的那種!這其中緣由,你就從未感到一絲好奇嗎?”


    四俠何其聰明,看了一眼慕天辰臉上的複雜神色,又迅速掃視了一圈在場眾人各異的表情,心中已然明了大半。


    他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難不成,我便是慕老前輩的親生兒子?”


    話音未落,便如一道驚雷在眾人耳邊炸響。


    漁陽懷治不禁挑起了眉毛,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不愧是四俠,推斷力當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銳。


    眾人皆沉默不語,隻是靜靜地將目光聚焦在四俠身上。令他們驚訝的是,麵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身世之謎,四俠竟然沒有絲毫的震驚之色。


    相反,他依舊鎮定自若、不慌不忙地繼續問道:“既然如此,那落星……我的母親呢?她今日怎麽沒有前來?”


    這樣平靜如水的語氣實在出乎所有人都預料。


    申屠不錯深吸一口氣,然後一字一句地慢慢說道:“關於此事,自然是要先與你說明清楚,待時機成熟之時,方可安排你們母子相見。”


    四俠輕輕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哦。”


    僅僅一個簡單的語氣詞,卻讓人難以捉摸其內心真實想法。


    緊接著,他又掃了一眼眼前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一眾老人,雲淡風輕地問道:“那現在,需要我做什麽?”


    遲長夜微微蹙起眉頭,一臉不解地看著四俠,沉聲道,“你這孩子,今天是認親,又不是讓你去做什麽赴湯蹈火的任務,你語氣這般冷淡做什麽?”


    四俠嘴角輕輕一勾,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浮現,薄薄的嘴唇緩緩張開,語調冰冷得仿佛深秋夜晚呼嘯而過的寒風,“幾位前輩,話已至此,那就實話說吧。我之前見過落星雪前輩,隻是那時對老一輩的事情了解不多,之後倒是聽了不少。人麽,都有塵世情感,也有所欲有所不欲……”


    他突然將目光投向一旁的慕天辰,眼神涼嗖嗖的,“說實話,相比於慕前輩,我更同情落星雪前輩多一些。她身為一個母親,疼愛自己的兒子,本想依賴丈夫,可誰能想到,卻被丈夫以殘忍之名囚禁了起來,而這一囚禁就是一萬多年!遲前輩和鳳前輩這三萬年來飽受苦難折磨,而落星雪前輩所承受的痛苦隻怕更多。”


    眼神瞥了眼坐在一起的遲長夜和鳳瀟瀟,四俠又淡定地轉回眼睛,“兩位前輩是心有深情卻不得相見,那是相思之苦和掛念之苦,而落前輩呢,卻是被心愛之人生生囚禁的,本該成為她依靠的人不僅沒有體諒她的喪子之痛,卻還毫不手軟的囚禁了她,這種剜心之痛諸位前輩可有體會過?又可曾替落星雪前輩想過?”


    “聽聞,那座姥姥山能夠消耗修為,無論多厲害的大能隻要進了那座山,修為就會被一點點消磨殆盡,這不就是想讓她在漫長的歲月中活活熬死嗎?”


    四俠眼神幽冷地看向慕天辰,兀地一笑,笑容如凝結的千年寒冰,語氣亦凝結著冰霜,“讓自己孩子的母親,在傷心欲絕中活活熬死,這應該比直接殺了她還殘忍吧?”


    在場老一輩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僵直地看著四俠,眼神極度複雜。


    而慕天辰此時的感受更是難以言表,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一直思念的兒子竟然會如此看待他。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微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卻隻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眼中滿是失望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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