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淡定!”


    容嬤嬤傳音提醒了一句。


    陵尹淺予收住笑容,恢複成無悲無喜的模樣,隨後步履從容的往艙外走去。


    一出艙門,就見對麵一排十幾艘黑色戰艦一字排開,打頭一艘尤為華貴,艦頭佇立著幾十道全身覆墨甲的身影,威嚴肅穆,當中一名白色衣袍的高大男子雙手負背,麵容肅沉如古井無波。


    陵尹淺予心中一頓,上前幾步,微微行了一禮,她儀態端莊嫻靜,與天帝巡視時的嫵媚妖嬈截然相反。


    漁陽懷治不露聲色,亦抱拳回禮。


    “公主殿下千裏迢迢下嫁北域,本王不勝感懷,特來迎接!”


    “多謝滄瀾王關懷!”


    “不知公主預備提前抵達,還是於正月十六當日到達滄瀾王城?”


    聽到此問,陵尹淺予粉唇微抿,露出為難之色,她倒是想早到,可是她說了不算啊……


    漁陽懷治淡漠地看著她的神情,與他所料不錯,現在開始就已經成了提線木偶了,但他需要她早到,“本王愚見,希望公主早到一兩日,滄瀾王城正值大喪之期,新婚裝扮略有欠缺,公主可巡視一番,若有不滿意之處可提前添改。”


    陵尹淺予聽罷,心中頓時五味雜陳,終究是她的父皇欺人太甚了,大喪之期成婚,沒有人敢明麵指摘天帝,卻會有無數人在背後戳新滄瀾王的脊梁。


    隻是這些她都無力更改,“那就聽從滄瀾王的安排,自今日便加快速度,以期能早些抵達。”


    “好。那就請公主殿下入艙,艦隊即刻啟程。”


    陵尹淺予一點頭,沒有絲毫遲疑地往船艙走去,餘光瞥過四周,果然隨身侍衛一個都沒動。


    她停下腳步,向四周之人看去,她很想知道,奉命拿捏她的到底是誰。


    幾名狼紋錦袍的侍衛毫不避諱地看向另一人,此人一身虎紋長袍,麵色陰沉,與漁陽懷治一樣雙手負背,周身散發著威嚴不容忤逆的氣息。


    陵尹淺予當即意識到,這一個才是整個艦隊的話事人,三千錦衣使者的頭領,也是她今後要聽命的人。


    整個甲板上的動作如此明顯,自然被漁陽懷治看在眼裏,看來這就是滄瀾王城日後要緊盯的人。


    熟知這個名震滄溟大陸的組織的修士都知道,錦衣使者的等級分為龍紋、虎紋、狼紋、鷹紋,蛇紋。龍紋隻有一人可穿得,那就是錦衣大統領宗銘荻,其下以虎紋狼紋級別最高,此人便是一身墨錦,肩頭趴著一頭猛虎。


    當下四目相對,漁陽懷治看向此人,此人也直視著漁陽懷治,兩方目光都冷漠得如同置身事外。


    幾息之後,此人抬手抱拳,“在下庾弋,見過滄瀾王!”


    漁陽懷治點了一下頭,仍是雙手負背,好像對方行禮理所應當。


    庾弋勾唇笑了笑,未言語,卻朝注視過來的目光一點,一名狼袍錦衣使者立刻意會,氣勢軒昂的傳達命令:“加九舵!全速前進!”


    這無疑是一個挑釁,明晃晃的,既打了陵尹淺予的臉麵,也告訴漁陽懷治他們來勢洶洶,不是那麽好相處的。


    四目再次對上,卻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一抹淡笑。


    空氣隻有北風呼嘯,沒有夾雜任何電光火石的碰撞,卻讓陵尹淺予看得心驚肉跳。


    一個年輕王公,一個老練探子,對戰就這麽心照不宣的開始了。


    北域戰艦緩緩調頭,十二艘金艦卻絲毫沒有等候的意思,一個加速,風馳電掣般就衝了過去,隻留給漁陽懷治一個金燦燦的艦尾,沒過多久,連艦尾也變得模糊起來。


    “王爺,是否要追上去?”


    一名侍衛咬了咬牙根,一臉嚴肅的過來請示。


    “保持現在的距離即可,不要靠太近。”


    漁陽懷治冷冷笑著,四俠正缺試驗品,這些錦衣使者來得正好。


    這世上沒有白趟的渾水,來了總得留下點什麽。


    眼見漁陽懷治被遠遠甩在了身後,陵尹淺予露出了擔憂的神色,她日後是要仰仗漁陽懷治的,雖不可能親近,但也不能把關係弄的太僵,庾弋如今的作為隻會讓她之後的處境更加為難。


    她瞥了眼艙外,怒聲道:“既然是來做探子的,就要做好探子的本分,這般與滄瀾王鬥氣,也不怕壞了父皇的大事?!”


    她的聲調故意挑得很高,外頭那幫耳朵尖的定能聽得一清二楚的。


    容嬤嬤也瞥了眼艙外,安慰道,“公主不必太在意,庾統領是錦衣使者中的老人了,行事經驗豐富,定然有統領全局的能力,即使出了岔子,天帝念他勞苦功高,定也不會遷怒於他……”


    外麵的幾個耳朵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明白庾統領如此給滄瀾王難看,全是為了給先前喪命於此的錦衣同袍出氣。三百多人,幾個月的功夫,全部喪命在滄瀾王城,換做誰也不可能輕而易舉把這口氣咽下去。更何況,這隻是明麵上的人數,暗地裏的暗樁更是死了不知多少。他們當然知道,身為一名探子,最重要的便是低調行事,越低調越好,最好隱入塵埃,而庾統領的行為已全然與此背道而馳,若真因此誤了天帝的計劃……


    幾下眼神頻繁對視,傳音來去,最終全都搖了搖頭,質疑上司是錦衣使者的大忌,無論上峰做什麽,下屬都無權置喙。


    庾弋站立在頭艦的艦頭,嘴角上揚,他就是要讓全天下看看,滄瀾王城是多麽不堪,連艘像樣的戰艦都沒有,去接親竟被甩在身後一路像狗一樣狂奔。


    既然存了讓漁陽懷治難看的心思,接下來的兩天他仍命令全速疾馳,絲毫沒有放慢速度的想法,眼見就要到達滄瀾王城,他倒要看看,漁陽懷治要怎麽應對禮數不周這口鍋。


    十二艘墨色戰艦一直壓著速度遠遠跟隨,既不刻意拉近,也沒有被甩得看不見影子,如此疾行的態勢倒順應了漁陽懷治的計劃。原本天帝城到滄瀾王城最快也要五天,一路疾馳下來,竟提前多半天便進入了王城地界。


    此時漁陽懷治才命令戰艦放開手腳,全速追趕。


    呼的一下,終於在王城外的泊線處,十二艘墨艦刹停在一排金艦的旁邊。


    “滄瀾王一路追的辛苦啊!”


    庾弋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漁陽懷治,“其實在下倒覺得王爺不必如此急迫,北域如今姓漁陽,即使要改換王庭,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遲到一會兒又何妨?”


    漁陽懷治勾起唇角,同樣笑不達眼底,“本王迫切的追上來,是有要事要提醒庾統領。”


    “哦?不知是何事,還要勞煩滄瀾王親自告知?”


    漁陽懷治沒有理會庾弋話裏的譏諷,他居高臨下地看向近在咫尺的王城,笑道,“庾統領一入城便知道本王要說的是何事了。”


    說罷,一揮手,十二艘墨艦的侍衛全都騰空而起,向王城正門飛去。


    庾弋雙目一蹙,麵色驟然陰沉無比,賣關子,怕是要給他下馬威吧。


    他冷哼一聲,掃向身後,“去告訴公主殿下,老實在艦上待著,沒有本統領的命令不得出艦!”


    “是!”


    一名錦衣使者躬身領命,轉身往陵尹淺予的艦艙走去,庾統領的命令自然不能原話傳達,需要他斟詞酌句讓那位地位高貴的公主不那麽抵觸的執行才行。


    庾弋率領一隊錦衣使者緊隨其後踏入滄瀾王城,一入城門,他的臉色便變了。所有錦衣使者也是如臨大敵,麵容緊繃。


    他們的周身都被一股強大的殺氣籠罩,殺氣之強幾乎覆蓋了整個滄瀾王城的上空,而殺氣中的修為卻無法探知。


    所有的錦衣使者立刻想到了先前的那封密信,難道是滄瀾王城的仇家?


    “想必庾統領已經感受到了,王城中這鋪天蓋地的殺氣。”


    漁陽懷治一臉凝重看向庾弋,“北域弱不禁風,卻又樹敵眾多,先前出了一名匪修,專門針對北域的大修士,從末等城池一路斬殺到了王城,闔城損失重大,連最早一批錦衣使者也受到牽連,殞命過半。”


    庾弋眼眸微眯,斜覷向漁陽懷治,心道這種拙劣技倆也拿得出手,誰不知道所有錦衣使者都葬身於漁陽氏之手!


    “前些日子本王重金聘請了一名客卿,不想其仇家也尋了過來,這一戰王府損失了數百名侍衛,所有錦衣使者也沒有幸免,如今那名客卿已然離去,而這名仇家卻不肯善罷甘休,一而再的用殺氣逼滄瀾王城交人,還曾數度殘殺王城修士……本王數次交涉未果,以北域的戰力又打不過,實在無法除掉此人,因此特提醒庾統領一聲,若遇到此人,還望各位錦衣使者莫要手下留情,滄瀾王城不日就要成為公主殿下的第二個家,公主殿下的安危諸位也有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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