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艦穿行而過,甩開所有艦群來到皇宮之外。


    按照律令,所有朝臣須得臘月二十二才能進宮獻禮。


    但漁陽懷治打定主意要劍走偏鋒,非常時刻,自然要走非一般的路徑,想必金鑾座上的那位也很想知道他此時的姿態。


    遞了牌子,不多時,一隊內侍太監踏空而來。


    “宣滄瀾大世子漁陽懷治入宮覲見!”


    領隊太監尖細的聲音聲傳四方,等候在外的各方勢力先是倏然一靜,而後議論聲雀起。


    所有人都很疑惑,這麽著急進去,所圖為何?可是發生了什麽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漁陽懷治沒有理會身後的噪音,一改初到時的氣宇軒昂,氣息微斂,麵容微垂,一副恭謹之姿隨著領隊太監朝皇宮內走去。


    “臣子漁陽懷治叩見陛下。”


    漁陽懷治俯身跪地行臣子大禮,動作一絲不苟,緩慢而恭謹。


    陵尹嘯行看著跪地的身影揚了揚唇角,無論何時,每次看到這一家子行如此隆重的大禮,他都很受用。


    殿中一側,錦衣大統領宗銘荻負手端立,眸光冰冷的看向漁陽懷治。


    要說折損在滄瀾王城的錦衣使者沒有漁陽氏的手筆,他是絕然不信的,隻是不知這草包一樣的一家子到底用了什麽手段,迄今為止他還是沒有查出那個敢在錦衣使者頭上動土的狂徒身份。


    待漁陽懷治大禮行完,陵尹嘯行立刻伸出手臂虛扶,“漁陽愛卿,快快平身,朕說過,八子之後無須多禮。”


    漁陽懷治叩首謝恩,這才起身。


    “今年你獨自一人獻禮,路上可還順利?”


    “回陛下,一路升平,都很順利。”


    “嗯,你父王可還好?”


    “臣子來時父王正在閉關,臣子沒有見到。”


    “嗯,朕與你父王本是相同境界,等你父王出關怕是要高出朕一大截了。”


    “陛下威加海內,五域臣服,境界隻是錦上添花,並非治政之唯一倚仗。”


    一番問答,君臣相宜,虛實相接,陵尹嘯行似乎也很有耐心繞這種圈子。


    “按祖製,獻禮乃是明日,愛卿如此著急入宮,可是有要緊之事?”


    漁陽懷治深深吸了口氣,再度跪了下去,“回陛下,臣子今日乃是求親而來!”


    “哦?”這倒是出乎陵尹嘯行的預料。


    “自陛下巡視北域,蒞臨滄瀾王府,臣子便對長寧公主一直念念不忘,公主仙姿玉色,曠古絕倫,乃風華絕代之佳人,臣子鬥膽,懇請陛下垂憐,將公主下嫁於臣子!北域雖貧瘠,礦藏靈脈匱乏,但民風淳樸,臣子定會竭盡所能,終其一生,珍視公主,厚愛公主!”


    說罷,他再次叩首,“臣子叩請陛下,許公主下嫁北域,臣子定忠肝瀝膽肝腦塗地為陛下盡忠!”


    一番話語,情真意切,鏗鏘有力,若非知道北域當下的情形,陵尹嘯行恐怕真要被感動。


    他注視了一息跪地之人,又掃了眼心腹宗銘荻。


    錦衣大統領神色如常,但那審視的眼神分明帶著幾縷愕然。


    “漁陽愛卿,此事可是滄瀾王與王妃之意?”


    “回陛下,臣子的父王與母妃早已知曉臣子的心意,隻是公主乃陛下獨女,天家之尊,臣子隻是一世子,母妃擔心地位差距過大,委屈了公主,因此一直未允臣子求親。此番年下獻禮,臣子再三懇求,母妃為臣子的真情打動,這才支持臣子鬥膽求親。”


    一番瞎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從容鎮定,陵尹嘯行心中冷笑。


    “愛卿情深,朕亦可見,隻是朕的江山不需用兒女聯姻來維護,此事還要問過長寧的意願才可。”


    漁陽懷治再次俯首,“臣子一片金石之心,絕不會違逆公主意願。”


    “嗯,若無他事,你且退下吧。”


    “臣子遵旨!”


    待漁陽懷治退出,陵尹嘯行這才嗬嗬地笑了笑,“宗愛卿,你怎麽看?”


    “回陛下,微臣支持公主下嫁。”宗銘荻的答複簡單又直接。


    “說說理由。”


    “微臣認為公主下嫁對陛下有百利而無一害。公主為天家女,所言所行必會以天家利益為重,能夠幫助陛下更好的掌控北域,待來日誕下子嗣……”


    陵尹嘯行唇角上揚,不消宗銘荻多說,他也明白其中利害。


    他已備下諸多手段以應對北域之亂,但若能兵不血刃就拿下一座疆域,自然再好不過。


    “可惜了。”


    暢想良久,他突然吐出一言。


    近旁的裘連公公瞥了眼宗銘荻,宗銘荻不動聲色,他自是知道天帝可惜的是漁陽懷治這個人。


    三百餘歲便已是化神境,百萬年來能出其右者寥寥無幾,假以時日必會成長為名震凡界的大修士,能登上神域也說不定。可惜了,不能為他所用。


    這方漁陽懷治剛離開,求娶之事便傳到了當事人的麵前。


    陵尹淺予愣了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當真要說求娶我?!”


    “千真萬確,不僅大統領在,裘連公公也在,都可以作證。”


    陵尹淺予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感想,又該做何反應。


    容嬤嬤卻拉著她進了內殿。


    隔音結界一落,她便知道她最信任的人有要緊話要說。


    “公主,這應當是最好的機會了。”


    “嬤嬤,漁陽世族如今正在刀尖上,能不能活下來都不一定。”


    “隻要公主下嫁,他們就能活下來。”


    聽到此話,陵尹淺予緩緩凝神,思忖著其中的利害關係。


    “我若嫁了,這一生就成了棋子。”


    非但成了棋子,連家也沒有了。


    皇宮吃人,但她生在這裏長在這裏,又頂著天家之女的頭銜,座上的那位不會明目張膽的對她如何。可一旦她嫁了,她的父皇就不會再有所顧忌,反而會竭盡所能的利用她,而她的丈夫則會百般提防她,莫說與她交心,恐怕連尋常的尊重都不會有。她將成為無根浮萍,一輩子任人驅使,被人提防,沒有依靠也沒有歸宿……


    “公主,說句讓您傷心的話,您一直以來不都是棋子嗎?”容嬤嬤蹙眉歎息,十分擔心主子再心軟。


    陵尹淺予一怔,是啊,她一直都是,一直都是,隻是她不想認罷了。


    “子栩會怪我的……”


    容嬤嬤又歎了口氣,“公主,大皇子是向著天帝的,您說的話他半句都不信,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那麽勤快的去練體了。”


    “可我不能不顧他,他是我親弟弟,我不能看著他在火坑裏不管……”


    “公主啊,咱們救不了自飲自醉之人,能自保就已是萬幸了,您忘了那些日子咱們是怎麽熬過來的嗎?”


    陵尹淺予嬌軀一顫,纖手伸出,容嬤嬤立刻緊緊握住。


    “嬤嬤,我該怎麽做?”


    “自請聯姻,下嫁北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曳落長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董知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董知魚並收藏曳落長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