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長,雲蒼茫,日落山城,雁背斜陽。


    拓跋成真帶著一眾幕僚,立在蒼穹之下,恭送滄溟天帝啟程。


    幾乎所有的西域屬臣,全都到場,除了岐山侯拓跋竑。


    滄溟天帝陵尹嘯行禦空緩緩而行,紫金龍袍在落日餘暉下也染上了一層霞光,竟比平日間親和了許多。


    “拓跋愛卿,不必多禮,你我君臣,貴在知心,這些繁縟禮節不必在意。”


    陵尹嘯行伸出一隻手,虛虛的扶了扶拓跋成真。


    上位者可以客套,但臣子卻絕不能當真。


    拓跋成真仍是一臉肅穆的向陵尹嘯行行了全副大禮,一絲不苟,一個動作都不少。


    看著虎背熊腰的臣子跪立俯身,又躬身起立,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浮上陵尹嘯行的眼角。


    他的身後,一個美如沉魚落雁的女子,雙唇微翹,在拓跋成真起身的一刹那,也俯了俯身,眼波流轉,絲絲蜜意在這壯碩王公身上輕掃而過。


    陵尹嘯行斜掃了一眼,沒有多言,徑直踏上戰艦。


    女子一步三停,媚眼低垂,如絲眸光掃過壯碩王公,似有萬般不舍,卻隻能戀戀不舍的離去。


    之後是整齊劃一的禁衛甲士,一隊隊登艦。


    隨後一聲亢龍長鳴,龐大的艦隊朝著九天雲霄一衝而上,隻留下威風凜凜的遠影,震懾下域。


    拓跋成真臉色鐵青,一口鋼牙幾乎咬碎,“當本王是青樓裏的恩客嗎?!”


    這話無疑是將瀲灩女子說成了青樓花妓。


    身側的一名老者趕忙上前打斷,正是在密室中苦口婆心的那位,“王爺,王城各司又送來許多軍務,需要王爺盡快回府示下。”


    “圖炳眠,你太謹小慎微了,本王在自己的地界上,要是連話都不敢隨意說,那這王位也別做了。”


    拓跋成真斥責了一句,衣袍一甩,向延陵王府踏空而去。


    老者苦笑了一下,並未辯解,緊跟而上。


    拓跋成真一離開,浩浩蕩蕩的恭送隊伍也紛紛追隨至延陵王府,等待延陵王示下。


    與此同時,石頭城上空,一個小型的隱身陣法正向西南方向疾行。


    忽然,陣法停了下來,一個白發稀疏的老者凝目看向長空。


    “有戰艦。”


    身旁幾人都有些意外。


    “先生,來鷹不落的勢力,基本用的都是戰船,能用上戰艦的,整個滄溟大陸也就那幾個。”四俠說道。


    “這一艘,不同。”申屠不錯搖頭道。


    “該不會是陵尹嘯行的戰艦吧!”二俠猜測道。


    “要不咱們躲遠點,錦衣使者那幫家夥有識破隱形結界的旁門之道。”


    “不必,你們先走,老朽在這裏等一等,興許能探出些什麽。”申屠不錯望著長空,似有所思。


    “也不知有沒有密報傳回來,陵尹嘯行突然出巡,必定有大事,先生出馬,定然會有所收獲。”大俠點頭道。


    當下議定,兵分兩路,五大俠帶著漁陽飛鐮繼續向西南方向進發,申屠不錯則留下來伺機而動。


    “我……我也想留下來……”


    漁陽飛鐮小聲道。


    “二殿下,若來的是別人,還則罷了,若來的是滄溟天帝,此事可非同小可,天帝身邊高手眾多,一不小心就會出岔子,這種熱鬧不能看。”二俠規勸道。


    自從漁陽飛鐮被救回來,許是先前受了許多折磨,這位公子哥的膽量竟小了許多,而且對五大俠極其依賴。


    眾人隻當是這小子的心性又回去了,也紛紛開口勸解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想見一見他。”漁陽飛鐮自己也很疑惑,“這種感覺很強烈。”


    “想見誰?”二俠問道。


    “陵尹嘯行。”漁陽飛鐮直截了當答道。


    五大俠的麵色瞬間複雜起來。


    “你上次見他的時候,還是兩百年前,那時你才四五歲,應當不至於留下太多印象吧。”四俠皺眉道。


    申屠不錯意味深長地看著漁陽飛鐮,自從將這孩子從落星雪的手裏救回來,他總覺得哪裏不對,每每檢查卻又查不出所以然。


    落星雪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若那個婆娘對這孩子做點什麽,他還真不敢自信能識破。


    “既然鐮兒有想法,那就都留下來。”申屠不錯說道,“隱形結界會被識破,那咱們就不用結界,就是尋常修士,量他天帝心胸,也不會對幾個普通人在意。”


    五大俠對視一番,一起點頭。


    隱形陣法當即被去掉,七人就立在九天之下,靜等戰艦到來。


    期間,申屠不錯再度凝起氣息向漁陽飛鐮的體內探去,除了慕天辰新融入的鎮魂道寶之外,仍是一切正常,雖說身體虛了點,但這孩子從小體弱,又被折磨了些時日,當下情況也屬實正常。


    “到底哪兒不對?”


    萬般隱憂縈繞在申屠不錯的心頭。


    五大俠全都能感覺到老人的手段,卻都沒有吭聲,二殿下與以往確實變化很大,他們也有懷疑,隻是每每探查都貨真價實,他們也隻好先收起疑慮,盡好屬下的責任。


    約莫一柱香的功夫,一支龐大的艦隊自九天之上呼嘯而來,距離申屠不錯幾人僅十幾丈遠。


    七人凝目看去。


    艦隊打頭是十餘艘黑色戰艦,每條幾十丈長,艦側旌旗招展,兵將分列而立。


    黑艦過後,是一艘足有萬丈之長的金色戰艦,純金打造,落日餘暉下,閃著刺眼的金光。


    艦頭,通體雪白的提燈女相,迎風而立,手中滄溟神燈長垂。


    其後一杆金色大旗獵獵作響,旗上大字閃耀:滄溟!


    艦隊帶起的一陣狂風,將七人的衣衫與發絲吹起。


    大俠擋在申屠不錯的身前,二俠與三俠則擋住了漁陽飛鐮,幾人斂起氣息,注視著飛掠而過的浩大艦隊。


    漁陽飛鐮透過兩個身軀的空隙,向金艦望去,立刻被艦頭的提燈女相吸引,滿眼驚詫。


    “這女的竟然全身雪白,連頭發都沒有,好怪異啊……”


    金艦上,那通體白如雪的女子立刻將臉轉了下來,兩道深邃黑瞳掃視著九天之下的幾人。


    申屠不錯雙眸一震,四目交匯一霎那,女子的瞳光閃過一絲淩厲,隨即轉了回去,似乎並未打算計較那句入耳的不遜之語。


    申屠不錯忍下心中的震動,繼續向金艦之上探去。


    金艦中,一雙瀲灩眸子正探頭望向艦外。


    “才剛出延陵王城,就這麽荒涼了,西域的貧瘠比北域也好不了多少!”


    長寧公主陵尹淺予垂眸凝視,眸中滿是不屑。


    大太監裘連公公小步來到窗邊,先向下掃了掃,隨即恭敬道:“公主,此處已接近赤地,數萬年來都是生機凋敝,這鷹不落城又是散修惡寇的聚集地,自然沒有百姓願來此定居了。”


    長寧公主聞言,若有所思。


    金鑾座椅上,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前些日子有密報傳蕭勁光之子被搗了老巢,生死不明……梟雄之後,後繼無人啊。”


    “陛下,蕭氏哪裏稱得上梟雄,他一個前朝之臣,幸得陛下寬宥,才得以保住富貴,他竟不知感恩,還生出不臣之心,落得個斷子絕孫的結果,也是咎由自取。”裘連公公捏著纖細的嗓音說道。


    陵尹嘯行哼笑了兩聲,“未必就斷子絕孫了,兩子都下落不明,也許是在臥薪嚐膽,韜光養晦呢。”


    “那就要讓錦衣使者抓緊了,百姓才過了多少安穩日子,可不能再起戰亂。”裘連說完掃了一眼門口,一個小太監立刻領會,退出去不知向誰傳信去了。


    陵尹嘯行瞥向艦外,雙眸冰冷。


    石頭城方圓百裏,從九天之上往下看,就是一塊石頭疙瘩,讓他想一腳踢碎。


    三不管之城?他隻是鬆了鬆手指,竟使惡地成名,且讓這些不將他這個天帝放在眼裏的惡徒再猖狂些時日,時機一到,自然連鍋端起。


    “也不知漁陽家的繡花枕頭在赤地如何了,有生之年能否修煉到大乘境。”陵尹淺予悠悠說道,絕美的容顏在漫天霞光照耀下,如仙女下凡,美不勝收。


    “他有五境修士護道,在赤地活下來當是無虞,隻是餘生都別想走出來了。”陵尹嘯行神情微凜,語氣平淡。


    “修至大乘境才能走出,隻是給那些亡命徒的止渴黃梅,進入赤地之人的本源,都會被打上烙印,無論生人還是亡靈,永世都別想走出來。”


    “那那個五境大修士,豈不是也成了活死人?”陵尹淺予急忙問道。


    “哼哼哼……”陵尹嘯行冷笑了兩聲,並未回答。


    金艦之外,漁陽飛鐮不斷搜尋著那個莫名其妙想要見到的人物。


    眼看金色戰艦就要穿風而過,他仰頭直奔金艦最上層望去。


    正對上一雙陰沉俯視的雙眸,漁陽飛鐮心頭一顫,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心頭漫延開來。


    金艦上的這位,隻當是對視了一名尋常修士,眼眸剛要挪開,眸光突然一跳,再度向下方服俯視而去。


    “此子為何那麽像那個廢物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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