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裏的黑夜伸手不見五指,帳篷被撕扯開,一雙反著光的眼睛從裂縫處閃現。


    執著、嗜血、充滿欲望,讓人心底生寒。


    自此,這雙黑暗中的泛著紅光的眼睛,成為困擾我很多年的噩夢。


    那雙眼睛直直的盯著我,仿佛飄在空中,然後慢慢的靠近。


    我極力的想調整自己的呼吸,卻在這時清晰的意識到我對我的身體基本失去了控製的能力,意識和行為幾乎已經快成為兩條平行線了。


    環在我身上的手臂絲毫沒有動,我聽到一聲響動,然後是火藥的刺鼻味道。


    那雙讓我恐懼的眼睛瞬間消失在黑暗裏。


    然後就是泛著微弱紅光的靈力慢慢浮現,逼近我,進入我的身體。


    熱,從裏到外,似是有火在燒,讓我燥熱不已。


    “溶月…溶月!”


    我被用力的晃了晃,大腦才對周圍的聲音有了些許感應,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呼吸!快點呼吸!”


    我又被晃了晃。


    眼前逐漸紅了一片,我閉了閉眼睛,沒用。


    我想抬手揉一下眼睛,結果手被按住。


    我的身體被轉了一下,我能感覺到黎昕的臉就在我麵前,但我眼前都是紅色模糊的一片,看不清他的臉。


    “溶月!”黎昕的手碰著我的臉“溶月,深呼吸,別害怕,快點呼吸!。”


    我強迫自己開始呼吸。


    “黎昕,我眼睛…好疼…全都是紅色…”


    “紅色?”黎昕的呼吸更湊近我,他的手指輕輕的撫著我的眼睛“為什麽眼睛會痛。”。


    “溶月呢?”莫塵的聲音在帳篷外。


    “和黎昕在帳篷裏。”宮狄喊了一句。


    “盡量別打死這些貓,讓它們喪失行為能力!”莫塵喊了一句。


    “是!”


    “溶月!黎昕!你倆沒事吧!”莫塵的聲音出現在我們身邊。


    “溶月的狀態不太好。呼吸的節奏亂了,應該是黑暗引起的焦慮,但她說眼睛疼,看到的都是紅色,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是外邊那些貓,它們死後的靈力都會匯聚到溶月身體裏,她現在太虛弱抗拒不了,我父親囑咐我不能讓溶月吸收太多這種靈力,那些貓的戾氣太重。溶月的體溫升不上來也可能和這個有關。”


    “那怎麽辦,外邊已經有一陣子了,一定是死了不少貓了,看樣子她已經吸收了不少!我不知道會這樣,剛才有貓進來我也開槍直接打死了…我不知道…”黎昕的語氣愧疚。


    “你的體力恢複的如何?”莫塵似乎是撕開了什麽。


    “我沒事,我們正要啟程這些貓就來了。”


    “我需要你的血,雖然用我的血最好,但是我現在放血就等於要溶月的命。用你的血吧,應該也能行。”莫塵的語速非常快。


    “要做什麽你快點做!別解釋那麽多!”


    “你把這布條用你的血浸濕,然後蒙住溶月的眼睛。再把你的血抹在她的臉上脖子上,身上最好也有些,這些貓怕我們的血。”


    “好。”


    我聽著兩個人窸窸窣窣的準備著。


    然後莫塵背起我。他依舊是隻穿著薄薄的t恤。


    我的眼睛被綁住,濕答答的,血腥的味道一下子衝進我的鼻腔。


    然後黎昕有些燙的手撫過我的臉、脖子、後背。


    我身體裏的灼燒感突然就減輕了不少。


    “好了。”黎昕的手停留在我的臉上,溫熱又有些濕黏卻很溫柔,最後他按了按我眼睛上的布,確保布綁的結實了。


    “眼睛還疼麽?”黎昕的語氣異常的柔和。


    我搖頭。


    “你還行麽?”我聽得出莫塵有些擔心。


    “不用擔心我。我沒割多大的傷口,一會兒的路更難走,我心裏有數。”


    莫塵笑了下,把我用繩子綁在他背上“這輩子遇到我們倆也是你倒黴。”


    “我順風順水的一輩子,你們兩口子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劫數了!不過人生來就是來渡劫的,我早就已經認命了!”黎昕笑了下。


    我的身上被裹住一層一層的衣服。


    然後就是我在莫塵的背上溫熱而顛簸的感覺,耳邊很多人呼喊和貓叫混在一起的嘈雜聲。


    所有的聲音都慢慢的越來越遠了。


    之所以害怕黑暗,就是因為睜開眼睛無法確定自己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裏。


    就像現在,我的麵前就有成百上千雙血紅色的眼睛飄在空中,忽遠忽近,但它們都直直的盯著我。


    我的指甲扣進自己的肉裏,疼痛感異常清晰,如果是夢的話應該足以醒過來,但是,我眼前的場景沒有任何的變化。


    我看著這些眼睛圍著我緩緩飄動,直至我的眼前除了黑色就是紅色,然後我的眼前就紅了一片。


    我抬手捂住我的眼睛,閉著眼睛也是瘮人的紅色。


    我用力的揉著眼睛,想把眼前的紅色都擠出去。


    “溶月。”


    我的手被按住。


    我睜開眼睛,看到莫塵的臉就在我旁邊。


    “眼睛疼嗎?”莫塵的手指摸著我的臉。


    我搖頭。


    莫塵回身打開床頭燈。


    我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不認識的房間。


    “讓我看看。”莫塵把我的臉捧到他麵前,仔細的看著我的眼睛。


    “看起來沒什麽問題了。”莫塵在我眼睛上落了一個吻。


    我有些猝不及防。


    “這是哪?”


    “老宅,我的房間。”


    原來是在爺爺家,也對,爺爺應該也想見莫塵的父母。


    “爸媽呢?”我看著莫塵。


    “他們沒事。這麽晚了,都在休息。”


    我點頭,心裏踏實了些。


    我看了看莫塵,伸手摟住他,把臉埋在他的脖頸裏,溫熱熟悉的觸感,讓我心安的香氣。


    我們回來了,真的回來了,剛剛經曆的這一切像是一場夢。


    ……


    “夫人最好還是能變回人,不然很難查出她身體上的問題,動物醫療還是不行的。”宮狄的聲音。


    我在窗口探了探頭,房間裏有爺爺,宮燚循然,莫塵和宮狄。


    南宮雪琪趴在床上像是在睡覺。


    宮燚循然的狀態看上去好了很多,眼神清亮,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隻不過他的眼神一直在南宮雪琪的身上沒離開過。


    “不隻是身體上的傷,南宮家的人和我們不一樣。”宮燚循然輕聲,神情擔憂。


    “和靈力有關麽?”莫塵皺眉看著他父親。


    宮燚循然點頭“她變不回來,一部分是因為體力,更多的是因為靈力耗損太多,這也是我這幾年觀察到的,她們的血液和靈力相關,雪琪的血時常被抽走,靈力也越來越弱,現在這個樣子幾年了,她已經忘了很多事了。”


    “南宮嘉檸。”莫塵神色緊繃,眸若寒冰“我不會就這麽放過她!”


    宮燚循然的眼神中也有一瞬間的狠厲,轉而他看向莫塵“莫塵,過去的事,讓它過去吧,不要再去追究了。南宮家現在被南宮嘉檸帶著已經走上一條不歸路了,不用我們出手,也注定走向衰落。”


    “可是父親,她把你們害成這樣,我母親變成這個樣子!我怎麽能就這麽算了!”莫塵紅著眼睛看著宮燚循然。


    宮燚循然的眼圈也紅了。他緩了緩,看向莫塵。


    “你要追究這件事,牽扯的隻是你自己麽?”宮燚循然平靜的看著莫塵。


    莫塵垂眸想了一下,他的眼神晃動了一下。


    “溶月在帶我們走之前,用她的血發了誓,要求南宮嘉檸不許再為難宮燚家,否則,她會去找南宮嘉檸,再見到南宮嘉檸的時候就是南宮嘉檸和她族人的死期。”


    莫塵抬眼看著宮燚循然。


    “我在南宮家這麽久,從沒見過像溶月一樣的人,她起誓的時候天色都跟著變了,南宮嘉檸和在場的所有南宮家的人都有了反應,似乎很痛苦。她們在害怕溶月,但同樣我也看到了它們一部分人眼神中渴望。”


    宮燚循然抬眼看向莫塵“莫塵,你真的有了解過溶月的能力麽?你找到我們的那天,南宮家的那些貓是奔著溶月來的,溶月對付它們的時候,那時候的雷電和雨不像是巧合,更像是那個誓言應驗。”


    “確實,那天的天色非常奇怪,隻有事發地點雷電交加,我們一路上天氣都很正常。”宮狄皺眉看著宮燚循然。


    宮燚循然點頭“溶月…和它們…不一樣。我在河邊找到她的時候,看到周圍的死貓,溶月暈倒前眼睛是紅色的。可是,我觀察過溶月在那之前眼睛裏是綠色。這就說明那些貓死後的靈力都匯聚到了溶月身上。”


    “老爺,您怎麽會知道這些的。”宮狄看向宮燚循然。


    “我被關起來的這段日子,時常有個人看著我,日子久了我倆也能聊聊天,他和我說了不少有關南宮家的人和事。我從他口中了解到如何分辨南宮家的人是好是壞,以及南宮家的人怎麽在不和宮燚家聯姻的情況下存活…而且他是唯一一個不是紅眼睛的南宮家的人,他還時常幫著我。所以在那暗無天日的日子裏,也算有個親近的人。”


    宮燚循然從回憶裏回神“南宮家的人也不全然都是壞人。”


    爺爺歎氣“你們能活著回來,就很好了,從前的事不要再去追究了,冤冤相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宮燚家從莫塵以後不再同南宮家有任何往來,南宮家的人沒有了宮燚家的庇佑,本就短命,現在他們這樣,早晚命數絕盡。”


    “我老了,能活著看到一家人團聚,實在是比什麽都高興,不要再去和他們糾纏了!我們好好過我們的日子吧!”


    爺爺看向莫塵“莫塵啊,你年輕氣盛,很多事看不開,我的話你也未必聽得進去,我就提醒你一句,你做什麽事之前,多為溶月考慮,你想找誰算賬我不攔你,但是要是以溶月做為代價,就看你如何取舍了…”


    莫塵回神看著爺爺,他的眼神又落在南宮雪琪身上,我清楚的看到他眼神中的掙紮,然後猶豫,最後他靠回椅子,垂眸沉默。


    我起身跳回莫塵房間,走進浴室。


    熱水好舒服,我在浴缸裏昏昏欲睡。


    “溶月?”


    “我在這裏。”


    我的困意被莫塵的聲音一掃而光。


    莫塵打開浴室的門目光定在我身上。


    我坐起來用胳膊環住我的胸前“怎麽了?”


    莫塵走進來關上門。


    他走到我麵前的時候已經把衣服都脫掉了,他邁進水裏麵對著我坐下,然後看著我。


    “休息好了麽?”


    我點頭。


    莫塵拉開我的胳膊,把我的兩隻胳膊環在他腰上,把我拉近他的身體,直至肌膚相貼。


    我的臉貼在他的胸前,我摟緊莫塵。


    “你這體溫一直這麽偏低,熱水澡都泡不暖 ,越來越適合夏天抱著了,一定很涼快。”


    “你這麽燙,正好給你降降火。”


    莫塵稍稍推開我看著我的臉“降火?你指的哪種火?是心裏的還是身體上的?”


    莫塵的眼神從我的臉上向下移,眼神中的欲色漸濃,他的一隻手攬著我的腰把我緊緊的貼在他身體上,另一隻手手指握在我脖子上摩挲著。


    “我的火,無論哪一種不都是你挑起來的麽?你當然要負責,打算怎麽給我降降?”


    莫塵低頭,逼著我仰頭,他俯身,柔軟的唇就貼在我脖子上,


    “還在…生…我的氣麽…”


    莫塵俯身直接把我壓在了水裏,還來不及驚訝我的唇就被莫塵的唇堵住。


    我們倆完全浸在水裏,擁吻著,完全沒法呼吸!


    “咳咳咳…嗯…咳咳…”


    窒息的邊緣,我被莫塵勾出水,我大口大口的呼吸,驚恐的看向莫塵。


    “生氣…可我能拿你怎麽辦?南宮溶月,你教教我,我該拿你怎麽辦?”


    我喘著看著莫塵。


    “我再問你一次,你還有沒有事瞞著我。”莫塵雙手捧著我的臉讓我直視著他的眼睛。


    他的雙眼鋒利又冷然,擒著我的目光,讓我通體生寒。


    我想起莫塵剛才提起南宮嘉檸時那像要嗜血的眼神,我如果告訴他我的父母就是南宮嘉檸的劊子手,那會是什麽結果?


    我們還能像現在這樣親密相擁麽?


    我不想說,不能說…


    南宮嘉檸不會再出現了,那這個秘密是不是也能和她一起消失…


    對…一定能…


    我搖頭,伸手勾住莫塵的脖子吻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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