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那些鬼煞也消失了。


    白獅白虎也被問天劍一劍刺穿了肺腑倒地而亡。


    教練場上,風平浪靜,隻有血腥味不斷的往鼻子中鑽。


    可這味道,鍾離豔卻是不討厭的。


    畢竟,他從小生活的環境,就是血腥充滿髒汙的。


    鍾離嘯那些人說的對,他是不祥的征兆,是災害的代表。


    鍾離豔也從不否認這一點,他的體質,確實是這樣的,不然有哪個正常人,能調遣鬼煞,又能驅使猛獸?


    可他從不信這個世界上有人不在乎他災星的身份,不在乎他的髒汙,甚至,對他心存善意,不抱有目的。


    風緩緩的吹著,吹起鍾離豔那身滿是汙穢的衣裳。


    看著這樣的鍾離豔,溫蘅的心也跟著驀然一軟。


    她往前走了兩步,聲音溫和:“跟我走吧。”


    溫蘅說著,一步一步靠近鍾離豔。


    鍾離豔天生就怕冷,渾身冷的沒有溫度,畢竟每天他都能看見鬼魂,跟陰物打交道,又能有多暖和。


    可溫蘅的每一次靠近,都讓他覺得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獲得溫暖。


    他真的能換一種活法麽。


    “殿下,溫大小姐,危險,看台要塌了,快跑。”


    半空雷電爭鳴轟轟,因為事發突然,侍衛們早在看見陸霆宴跳下看台時便往教練場上衝。


    可是不知怎麽回事,當時掛起了大風,半空有無數黑影在阻止他們靠近。


    他們又驚又著急,好不容易那些黑影消失了,可是看台眼看著就要塌陷了。


    “阿蘅,再慢,就來不及了。”


    陸霆宴抿唇,提醒著。


    按理說僅僅隻是被白獅白虎撞了幾下,看台不至於會坍塌成這樣。


    可見,是材料出了問題。


    這行宮所用的建築材料,隻怕是被人偷工減料了。


    三年前行宮修葺,修的就是這看台,據工部的官吏說這看台當時無論如何都修建不成,父皇無奈,隻得讓欽天監的人來祭天。


    如此,看台才修建成功。


    “我跟你走。”


    耳邊的轟轟聲還在繼續,遠處,侍衛的嘶吼聲不斷傳入耳中。


    可這一切,鍾離豔卻好似都看不到聽不到,隻有站在他跟前的溫蘅,最能讓他的心產生波動。


    他勾起唇角,用手輕輕的拉住了溫蘅的手。


    或許,他應該再相信一次,相信他真的能有救贖。


    “陸霆宴,咱們走。”


    溫蘅緩緩一笑,指尖捏著一張符,符咒焚燒,他們三個人的身影驟然消失在了教練場上。


    而在他們消失的瞬間,看台徹底坍塌,發出震天的轟鳴之聲。


    侍衛們也慌忙朝著教練場上的門內撤退。


    漫天的灰塵撲麵而來,巨大的響聲讓人心裏發毛。


    站在看台遠處的官吏跟女眷們看著漫天飛舞的塵沙,臉都煞白煞白的。


    看台居然就這麽塌了,不是說當初修建行宮時,是從國庫中撥的款給工部,讓工部的官員花重金采購的理石跟朱砂修葺的行宮麽。


    那可是理石啊,材質非常硬,怎麽會就這麽塌了呢。


    理石硬卻不脆,可現在這坍塌的模樣,好似薄薄的紙片一樣,不僅女眷們看的疑惑,官吏們更是麵麵相覷,悄悄的打量康寧帝的臉色。


    “豈有此理,樊文樂何在,還不快滾過來見朕!”


    康寧帝臉色不好,皇後站在他身側,不斷的安撫他,心中還掛念著陸霆宴跟溫衡。


    這兩個孩子剛剛掉進了教練場上,現如今看台坍塌,教練場也被碎石填滿,他們不會出什麽事吧。


    “臣,臣在。”


    樊文樂是工部侍郎,當初修葺行宮時,就是樊文樂督辦的。


    如今出了事,皇帝自然要拿樊文樂開刀。


    樊文樂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當初國庫撥的款,他可一分都不敢貪,都用來采購木板理石以及朱砂了。


    “陛下,您先別生氣,霆宴跟阿蘅還在裏麵呢,還是快派人去找他們吧。”


    康寧帝震怒,工部的一眾官員乃是當初涉事的官員都要被查。


    但現在最緊要的不是這件事,而是找到陸霆宴跟溫衡。


    再說了,還有鍾離豔呢,他要是死了,以鮮卑人的無恥,肯定現在就發難。


    果然,鍾離嘯給胡律曄使了個眼神,胡律曄輕咳一聲,他身側的赫連木直接開口出聲:


    “大夏的皇帝陛下,今日是怎麽回事,看台坍塌,我國三皇子殿下還在裏麵,我鮮卑此次懷著誠意來大夏朝商議兩國談和之事,難道,這便是大夏朝的誠意麽?”


    赫連木這話說的,可謂是不要臉了。


    周亞夫身為禦史台的大夫,一聽見他說話,板著臉,朝著康寧帝行了個禮,道:


    “鮮卑的使臣,下官不讚成你們的話,看台坍塌,是意料之外的事,而坍塌的緣由,是因為你們帶來的那兩頭畜生。


    下官倒是想問問,為何那兩頭畜生發狂的時候,你們給的所謂的麻醉藥不管用了,如此,下官是否可以大膽的猜測,爾等的誠意,又或者是,爾等是什麽意思,是否真的是誠心跟我大夏朝談和。”


    周亞夫緩緩說著,康寧帝並未出聲打斷他的話,可見周亞夫是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鍾離嘯麵色微變,赫連木也擰緊了眉頭,辯解道:“難道三皇子殿下在教練場上,還不足以證明我們的誠意麽,白獅白虎便是再發狂,難道僅憑它們兩個,便能撞塌看台麽,說到底,還是大夏修葺的質量不過關,這才釀成了今日的悲劇。”


    赫連木說著,好似很惋惜一般,不知道的,還以為鍾離豔有多受寵,身份有多尊貴呢。


    “赫連大人,你也說是意外了,既是意外之事,誰又能提前預知,再說了,三皇子殿下,可是你們鮮卑人自己提議要他上教練場的。”


    周亞夫身後,監察禦史呂宏偉也朝著康寧帝行了個禮,沉著嗓子出聲。


    禦史台的官吏,都是康寧帝的心腹。


    周亞夫跟呂宏偉,更是得禦史台一眾官吏的擁護。


    在鮮卑時,赫連木就聽聞禦史台的官員不好對付,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就是就是,那如此說來,蒙受損失又無辜的,該是我朝啊,畢竟看台坍塌,我朝損失不小,定還是要修葺的。”


    “說的對,如此看來,鮮卑究竟是誠意滿滿還是別有居心,這都不可知。”


    有周亞夫跟呂宏偉打頭陣,其他的官員自然紛紛開口說話。


    平日裏一些大臣們因為各種瑣事吵的不可開膠,但在國家大事跟前,他們可都是一致對外的。


    康寧帝眯著眼睛,視線看向東邊。


    一個身穿黑衣,身材高大、暗衛模樣打扮的男人對著他點了點頭,康寧帝這才放下心來。


    這暗衛,是皇室暗衛,而對著康寧帝點頭的男人,便是傳聞中神出鬼沒的暗衛領袖容行舟。


    容行舟全身穿著黑衣,看不清容貌,更看不到他年歲幾何。


    關於他,皇城傳聞也不多,但大臣們都知道他的存在。


    早在陸霆宴飛身到看台上的瞬間,容行舟便跟了過去。


    見他點頭,康寧帝知道陸霆宴沒事,不僅陸霆宴,還有鍾離豔,也沒事。


    “夠了,不管怎麽說,皇弟乃是我鮮卑皇子,身份尊貴,大夏朝,理應給個交代。”


    兩國官吏爭執不休,鍾離嘯冷冷揮手,下一瞬,陸霆宴便帶著鍾離豔,從遠處走了過來:


    “那不知肅王殿下,想要怎樣的交代?是感謝我國救了三皇子殿下麽,如何感謝,莫非是想贈送良駒?”


    陸霆宴的聲音,讓官吏們大喜,紛紛扭頭。


    然而還沒等他們說話,隻聽遠處轟隆一聲,緊接著,便傳來侍衛的聲音。


    “有白骨,看台下有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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