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聲戛然而止。


    場間像是被下了靜止咒。


    風吹動衣袂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葉姝蹲下身,轉動劍尖,湊近問道:“你真是我爹?”


    劍刃一點點刮過肩骨,疼得葉富腦子一片空白,他瘋狂大吼:“不是!我不是!”


    葉姝猛然拔出劍,起身掃視眾人一圈,劍身擦過衣袖,血染白袍,視線最終落在風玉身上:“聽見了嗎?”


    風玉臉色煞白。


    葉姝又看向沈瑜:“為這麽一個無賴出頭的人,你替她出頭。是喜歡助紂為虐嗎?”


    沈瑜臉色更白了兩分。


    葉姝掃視四周:“你們試圖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我,也是想助紂為虐逼我認歹人為父嗎?”


    眾人隻是看熱鬧,不想惹麻煩。


    葉富自己都承認自己不是葉姝父親,他們生逼葉姝,倒顯得青麵獠牙是非不分。


    眾人都不言語。


    葉姝看向帶人過來的守山弟子:“他不是我父親,也不是修仙者,這裏不是他應該待的地方。”


    守山弟子立即帶葉富離開。


    風玉忍無可忍:“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葉姝這是恐嚇!和凡俗裏的屈打成招有何異?”


    眾人仍舊沉默。


    修為高的,斷情絕愛已久,性情淡漠,並不在意真假父女。


    修為低的,誰都不願得罪葉姝。


    葉姝這個劍道魁首有水分,也隻是相對於三宗絕頂天驕而言。對付他們這些新入門的天賦低的,跟砍瓜切菜似的。


    即便對方真是葉姝父親,葉姝連弑父都敢,殺他們也就是順手的事。


    風玉不能接受這群人的集體沉默,瘋狂怒斥:“她剛剛是在弑父!弑父!”


    道德綁架下,還是有三三兩兩的正義之士發出小聲議論。


    “弑父?這放在修仙界也說不過去。”


    “能弑父,就能欺師滅祖。”


    “弑父可是自甘墮魔。”


    比起先前的氣勢洶洶,葉姝這一劍,徹底刺碎了看客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理。


    不怕硬的,就怕橫的。


    誰也不會為不相幹的人付出代價。


    除了沈瑜。


    沈瑜從小被善意包裹,所以不憚釋放善意。


    沈瑜說道:“連父親都不認,真是枉生為人!”


    葉姝冷笑:“不是每一個父親,都像天嵐宗宗主對你那般,百般寵愛,百依百順。”


    沈瑜說道:“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葉姝嗤笑:“天嵐宗宗主傾盡一宗之力扶持你這個女兒,他給你的,你隻覺得尋常的東西,若是給天嵐宗任何一個弟子,那個弟子都必定感恩戴德,恨不能以身相報。你這種靠血緣得利的人,破壞修仙界的秩序和資源分配原則,被寵著長大,當然說得出來這番冠冕堂皇的話!”


    這次沈瑜沒被葉姝話頭帶著走,憤怒回道:“就事說事!你就是不孝!”


    葉姝看向沈瑜,眼神裏說不出的冷:“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不是你立人設的踏腳石。就算他是我生父,我如何對他,也是我的私事。”


    沈瑜見她承認,定心穩神,站在道德製高點斥道:“你如此這般不孝,怕是以後連扶光仙尊都要遭你毒手!”


    葉姝冷冷道:“我與師尊的事,關你什麽事?多管閑事,不得好死!”


    從來沒人對沈瑜說過如此惡毒的話。


    沈瑜精神深受重創:“今日之事,我定會告訴扶光仙尊。”


    葉姝冷嗤一聲:“隨你便!”


    守山弟子帶著葉富下山。


    離開視線範圍後,守山弟子一腳踢在葉富腿上:“拋棄女兒,見女兒修仙又湊上來攀關係的懶漢,真該死!”


    因為沈瑜打岔,追問葉姝和葉富的關係,好多人都忘了葉姝一開始就承認了葉富是她生父。


    他就站在旁邊,聽得真切。


    葉富肩膀受傷,腿又受傷,後悔跋山涉水過來找葉姝。


    守山弟子趕葉富離開。


    葉富捂著肩膀傷口,搖搖晃晃往回家的方向走。


    驀地,一道黑氣襲來,將他完全籠罩。


    ……


    沈瑜回到住處,又傷心,又委屈,趴在床上哇哇大哭。


    世上怎麽會有葉姝那麽壞的人?


    天天罵她、瞪她、坑她、凶她!


    她這輩子受的委屈都是葉姝給的!


    還有……


    沈瑜捂住胸口。


    就連她的伴生墜子,都被葉姝要了去。


    悲傷之時,一道黑霧掠過她肩膀,拂過她纖細的脖頸,將她完全包裹,邪魅清冷的氣息灑在她耳畔:“誰惹你傷心了?我去撕爛她的嘴,挖出她眼睛,砍斷她雙腿。”


    沈瑜鬧脾氣推開他:“就知道打打殺殺!你跟葉姝一樣討厭!”


    “果然是她。”玄冥幽深眼瞳一片漆黑。


    沈瑜驚訝:“你知道她?”


    玄冥說道:“我在玄天宗外遇見一個男人,他告訴我的。知道你在這裏受了委屈,我這才特意過來找你。”


    心頭湧起暖流,沈瑜鼻子一酸,控訴道:“她就是個潑皮無賴!”


    玄冥抱住她:“別哭,我會替你出氣。”


    沈瑜知道玄冥的意思,連忙阻攔:“我隻想讓她承認,那人是她的父親,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弑父的行徑,不是想要她的命。”


    而且,這裏是玄天宗。


    玄冥若是暴露,很難全身而退。


    她不想玄冥有事。


    每每和葉姝爭執,她都會疑惑,葉姝身為名門正派卻心思惡毒如蛇蠍,玄冥這樣什麽壞事都沒幹的人卻是魔族。


    玄冥向來順著沈瑜,摟著她肩膀,挑起她下巴:“我有一法可證明葉姝和葉富的父女關係,你想學嗎?”


    沈瑜急忙追問:“怎麽證明?”


    玄冥貼在她耳畔,往常這個距離她會躲開,這次卻主動湊得更近。


    ……


    葉姝趴在雲沐白背上回土脈。


    陸青羽正在給受傷弟子療傷,見到葉姝這死德行,受不了罵道:“慣的毛病!”


    葉姝嘿嘿笑。


    葉姝從雲沐白背上下來,過去幫忙。


    陸青羽趕她走:“去去去!你自己都是個病號,來湊什麽熱鬧?”


    葉姝撇嘴:“雖然是這群人自己的問題,但我不稍微負點責,以後記恨上我,怎麽辦?”


    徐玠跑去找好兄弟。


    全賴她土脈收拾爛攤子。


    天嵐宗的人真沒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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