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與果郡王四目相對,久久無言。


    “嬛兒,我……”


    果郡王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他道:“我和孟靜嫻……”


    他們沒什麽的!


    就連孩子,那也隻是個意外,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孟靜嫻不知怎的穿著和甄嬛一樣的衣服,他以為自己是在夢裏,後來才有了那個孩子。


    他很自責。


    覺得自己沒有守住自己的內心和身子,對不起甄嬛,同樣也對不起孟靜嫻。


    “王爺。”


    甄嬛卻不敢聽,她露出個難看的微笑來,道:“孟福晉很好,她很愛你,也很為你考慮,恭喜你。”


    “太後眼光不錯,這一門婚事,很適合你,你該好好對她,還有你們的孩子。”


    果郡王麵露苦色。


    他最害怕的就是甄嬛對自己說這些話了。


    他分明一心想著的都是她,她卻口口聲聲,要他和別人好。


    “嬛兒,我……”


    果郡王還想開口,甄嬛已是打斷道:“王爺,本宮是皇上的貴妃,鈕祜祿氏,你該叫我一聲嫂嫂。”


    嬛兒。


    這個親昵的稱呼,她是懷念的,然而,那樣快樂的時光,卻是怎麽都回不去了。


    “……”


    兩廂沉默。


    安陵容聽得也跟著沉默了,她不是非要站在這兒聽悄悄話的,而是摩格可汗虎視眈眈地看著這邊,甚至已經走了過來。


    “咳!”


    安陵容重重地咳了一聲。


    假山後頭的兩個人立即不說話了,而摩格可汗也在這個時候走到了安陵容麵前來,道:“柔妃娘娘好。”


    摩格可汗竟然知道自己?


    分明剛剛在宴會廳裏的時候,她都不曾介紹過自己,皇上也沒有提到過她。


    “可汗。”


    麵對眼前這個虎背熊腰頗有幾分氣勢的男子,安陵容倒是不害怕,微微一笑,服了服身。


    態度,帶著禮貌,但又有些疏遠。


    偏偏摩格可汗就跟看不出來似的,打量安陵容一眼,頗有興致地問道:“這皇宮禦花園實在是沒什麽好看的景色,又這樣小。”


    “也不知道,柔妃娘娘在這兒看什麽呢?還是說,是故意站在這兒的?”


    他果然發現了!


    安陵容心頭一沉,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道:“難得芍藥花開得這樣豔麗,本宮便貪看幾分罷了。”


    “是麽?”


    摩格可汗不置可否,但似乎又不信,道:“瞧著柔妃娘娘衣著打扮,該是沉靜溫和的性子,倒是看不出來,會喜歡芍藥這樣鮮豔的花朵。”


    摩格可汗還真是敏銳。


    隻看她舉止打扮,連這個都能知道呢?


    她是不喜歡芍藥。


    但。


    這也不會影響她胡說八道。


    “芍藥豔麗,本宮又怎麽會不喜歡呢?”安陵容莞爾,一本正經道:“更何況,這世上,人人都喜歡花團錦簇。”


    “如芍藥這般紅紅火火的花,自然也多人喜歡。”


    已故的華妃,便很喜歡呀。


    “柔妃娘娘還真是伶牙俐齒。”


    摩格可汗輕笑一聲,又問道:“方才在席間,柔妃娘娘似乎已經看出如何破解九連環了,為何不說?”


    “難不成,是不想出風頭麽?也是,貴國的那位敏妃,瞧著就不是好相與的人呢。柔妃娘娘與她對上,會不會吃虧還不好說。”


    !?


    直到現在,安陵容對這位摩格可汗,才是真的心生敬佩。


    他太敏銳了。


    想來,也掌握了不少大清的情報,竟然對他們這些人,有著這樣深刻的了解,反而他們,真的了解摩格可汗嗎?


    未必。


    眼看著安陵容不說話了,摩格可汗似乎也覺得有些沒意思,咋舌後,似有似無地往假山後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忽然壓低了聲音,道:“方才本王瞧見,皇上的人似乎也在附近。”


    皇上的人?


    安陵容十分驚訝。


    她並未看見呀!


    她想問,可摩格可汗似乎沒有多說的意思,已經轉身離開。


    摩格可汗走後,假山後的甄嬛才走了出來,果郡王早已不見,不知是不是為了避嫌,先去找孟靜嫻了。


    “姐姐!”


    安陵容急忙看向甄嬛,問道:“剛剛他說的,你可都聽見了?皇上的人,果真是在周圍的嗎?”


    甄嬛當然什麽都聽見了。


    她心下駭然之際,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搖搖頭,道:“若說是蘇培盛,我是沒看見的。但是……皇上身邊豢養了一批死士。”


    死士!


    那是名為血滴子的死士,其中的首領,叫做夏弋。


    這人神出鬼沒,專門為皇上打聽情報……


    難道,摩格可汗看見的,便是夏弋麽?


    安陵容不太確定,時至今日,很多事已經不是她能預料的了,便道:“總之,咱們先按兵不動。”


    “姐姐和果郡王見麵,也未曾說過什麽出格的話,但願,他不會懷疑才好。”


    甄嬛聞言,笑笑並不說話。


    怎麽不會懷疑呢?


    私下相見,本來就很可疑了,更何況果郡王的神態眼神還有語氣,傻子都能看得出來是有問題的了。


    現在這麽說,也不過是自我安慰。


    兩兩相望,安陵容與甄嬛相顧無言,事已至此,她們現在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午後。


    開宴時,弘晴還睡著。


    安陵容索性就隻是帶著瑾妤和弘曦一塊兒,她心中忐忑,偶爾往皇上的方向看一眼,好在皇上似乎還不知情,一直於妃嬪們說笑飲酒,心情仍是很好的樣子。


    這回。


    摩格可汗再來時,如他所說一般,帶來了一頭熊。


    那黑熊生得魁梧,都快有兩人高了,被關在籠子裏,時不時咆哮兩聲,露出血盆大口來。


    那嘴裏都是帶著腥味的,因著離得不遠,安陵容看得都不免蹙了蹙眉。


    摩格可汗這人古怪,果然帶來的東西也不可以常理來論。


    “那是熊嗎?好大呀……”


    瑾妤站在安陵容身側,往籠子裏看去,雖有幾分興趣,但還是不曾靠近,甚至還拉了拉弟弟,道:“熊乃是一方霸主呢。”


    “它的皮毛厚實而且堅硬,一般的弓箭都難以射穿,在林子裏遇見了,要好些人一起捕獵才能抓住。”


    “弘曦,你以後要是能獵一頭熊回來,姐姐必定以你為傲!”


    弘曦聞言撇撇嘴。


    姐姐這是笑話他,剛剛跟著諳達學習騎射,一上來那弓箭都射歪了呢。


    這樣,如何能射中熊呢?


    “姐姐放心。”


    弘曦仍是不甘示弱,道:“等我長大一些了,別說是一頭熊,就是老虎我都能射了回來。到時候扒了皮,給額娘做毯子!”


    “哼!”


    瑾妤知道弘曦是故意的,給額娘做,不給她做!


    “那好!我倒要瞧瞧,咱們兩個誰能先射一頭老虎回來,給額娘做毯子做衣裳!”


    聽著兩個孩子越說越遠,都到了不著邊際的地方了,忙道:“你們兩個,才這麽大點兒大,射什麽老虎呢?”


    “那樣危險,還是要小心一些的,不許胡說!”


    倆孩子互相望了一眼,這下子都變得乖巧了起來,圍繞在安陵容身側,紛紛道:“額娘放心就是。”


    “你們呀!”


    安陵容莞爾一笑,這時候才見,敏妃身邊的珍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弄來了一塊肉,去逗那熊了。


    熊像是餓了有些日子了。


    看見肉,便撲了上來,偏偏它被關在籠子裏呢,這一撲,腦袋就直接撞在了籠子上。


    那籠子格外堅固,熊撞得疼了,就開始在籠子裏大喊大叫了起來。


    這副蠢樣子,實在是不像是一頭凶猛的熊,看得在場的人哈哈大笑,漸漸的也不怎麽怕這頭熊了。


    安陵容看著,覺得有些不妥。


    這到底是熊。


    籠子再堅固,萬一有什麽意外呢?


    “小心些。”


    她善意地提醒了珍璃一句。


    偏偏珍璃還沒說什麽呢,一旁聽見這話的敏妃已是嗤笑道:“柔妃膽子也太小了,沒瞧見那熊的腳上還有鐵鏈子麽?有什麽好怕的?”


    “仔細這樣膽小,教出來的孩子也格外怯懦一些呢。珍璃不怕,你喂就是,額娘在這兒呢。”


    ……


    瞧著敏妃還在慫恿珍璃,這下子,安陵容也懶得開口了。


    罷了。


    和她又沒關係。


    “你們遠遠瞧著就是。”安陵容回頭,隻對自己的兩個孩子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這話,你們需得記住。”


    畢竟,意外來臨之時,誰又知道會來呢,自然該小心的。


    “嗯嗯!”


    兩個孩子紛紛點頭,而這時,珍璃逗這熊逗得開心,仿佛也是覺得這熊太蠢,幾次吃不到肉,還一直撞籠子的模樣格外搞笑滑稽,膽子也大了起來。


    珍璃將叉子上的肉在熊麵前晃來晃去,故意吸引得熊撞柱子又吃不到,弄得這熊愈發凶性大發,開始嚎叫了起來。


    這嚎叫聲,令安陵容想起了那一次,瑾妤還小的時候,在獵場,瑾妤不見了,她去找瑾妤的時候,遇見的那隻老虎。


    那老虎少了一隻眼睛,又受了傷,卻偏偏還能在眾多侍衛的圍剿之下逃了出來,傷了不少人。


    要不是葉瀾依及時出現,當時的場麵,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控製下來。


    那一次,因為安陵容十分擔心瑾妤,故而當時的事情,她記得也是格外的深刻。


    “去叫那些侍衛們過來些吧。”


    安陵容回頭對瑾妤吩咐了一句,生怕出岔子。


    “是。”


    瑾妤應了,誰知她才剛剛走出去招呼了那些侍衛,原本還被關在籠子裏的熊,不知怎的已經衝了出來。


    “珍璃!?”


    敏妃嚇了一跳。


    好在她眼疾手快,立馬抱起了同樣被嚇得跌坐在地的珍璃。


    “快,保護皇阿瑪!”


    瑾妤正在招呼侍衛們,聽見這話,匆忙吩咐了一聲。


    侍衛們反應很快,提著刀劍上前,敏妃也在這個時候衝到了侍衛們的身後,大喊道:“護駕,護駕!”


    就在這時……


    那脫困的熊,一巴掌拍傷了兩個宮人以後,四處看了看,咆哮一聲,就朝著上首皇上的方向衝了過去。


    那兒人少。


    對它來說,自然是絕佳的突圍位置。


    千鈞一發之際。


    甄嬛正護著孩子們逃跑,偏偏她膝下孩子最多,其中好幾個又是年幼的,一時顧不過來,小小的靜和被宮人落下了。


    “哇——”


    靜和嚇得哭了出來。


    她的聲音本來不大,然而,偏偏今日,她穿著紅色的衣裳,熊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朝著靜和就撲了過去。


    “靜和!”


    甄嬛本來已經護著孩子們暫時離開了,一看靜和離那頭熊那麽近,二話不說將孩子們推給崔槿汐和流朱,就朝著靜和奔了過去。


    安陵容在遠處。


    她早覺得情況不對,現在自然也是一點危險都沒有的,隻是瑾妤帶著侍衛們,膽子大得很,作勢要上去保護皇上了。


    “瑾妤,保護靜和!”


    她喊了一聲,而另一頭,熊幾乎是已經到了朝著穿紅衣裳的靜和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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