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到這兒,阿晉似乎也怕自己說錯話,連忙補充道:“奴才沒有別的意思,也沒有怨恨她。隻是覺得……”


    “從前,她與王爺十分不容易。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當真是太可惜了一些。但仔細想想,又能如何呢?到底是回不去了。”


    “奴才這麽問,也是為了自己,想死心了,以後也好一門心思地勸王爺別再想她罷了。”


    阿晉說得誠懇。


    他垂著頭的模樣,讓安陵容覺得他怪可憐的。


    “她都回宮與皇上重修舊好,還誕下一對雙生子了。阿晉,你說呢?”


    安陵容卻還是沒有選擇。


    有的時候,隻能殘酷。


    “也是。”


    阿晉的頭一下子更低了,轉身就道:“總要是和心愛之人才生兒育女的,她……是我唐突了,娘娘,對不住。”


    阿晉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安陵容抿了抿唇。


    與心愛之人生兒育女麽?


    倒也未必。


    這世上,出於自己私心的人太多,包括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想著,安陵容便搖搖頭,回頭對著杏兒道:“趕緊叫人過來看看吧,回宮後,再弄些避蛇的藥粉來。”


    “驚蟄都過了大半個月了,怎麽還有蛇出動呢?”


    “是。”


    杏兒應了,便攙扶著安陵容回宮了。


    未至傍晚,安陵容臥在貴妃榻上喝安胎藥,外頭,皇上火急火燎就過來了。


    “容兒,朕聽說你在禦花園裏遇見了蛇,不打緊吧?有沒有被嚇著?”皇上一走進來,安陵容就放下了手上端著的碗。


    “不打緊,沒被咬著。”


    安陵容搖搖頭,露出個溫柔得體的微笑來,道:“還好杏兒聰慧,從灌木叢裏撿了一根樹枝出來,打走了那蛇。”


    “沒事就好。”


    皇上鬆了口氣,眉頭緊鎖,道:“後來你差人過去驅蛇,也是奇了怪了,侍衛隻說沒看見蛇。”


    “前不久驚蟄,宮裏也有焚燒艾草,各處牆角也撒了雄黃粉來驅蛇的。好端端,怎麽有蛇跑到禦花園裏去了?”


    宮中住著的人可不少呢。


    蛇可不是喜歡湊熱鬧的主兒,斷斷沒有要往人堆裏鑽的道理。


    難道不是巧合?


    安陵容想了想,便對皇上道:“許是臣妾今日不大走運,沒什麽大礙的。”


    “唉,有孕總歸是不容易的,朕便多陪陪你。”皇上難得的如此溫柔體貼,安陵容唇角微微動了動,到底是有些應付了。


    幾日後。


    眼看著,到了安陵容與敏妃約定的日子了,這日,皇上是會在晌午來承乾宮的,到時候一場大戲,就由敏妃開始唱。


    然而。


    還沒到晌午,卻發生了意外。


    承乾宮裏出現了蛇。


    花花綠綠的毒蛇。


    也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花園裏一個掃灑的宮女在給花兒們澆水的時候,就見花叢中綠光一閃,已經是被咬了。


    水蘇正陪著弘曦在院子裏玩呢。


    聽見慘叫聲嚇了一跳,急急忙忙過去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好在水蘇反應快,邊上還有一條毒蛇,險些咬到她和弘曦。


    “來人,快來人,有蛇!”


    水蘇嗓子一吼,在屋子裏看書的安陵容也給嚇了一跳。


    蛇?


    她這幾日夜裏老是做夢,有些不安,請衛臨過來診脈,隻說是她這段時間思慮有些過重了。


    再加上安比槐出事的時候,安陵容曾脫簪待罪在雪地裏跪了半個時辰,雖說那時說著是無大礙,但前陣子雨水多的時候,安陵容又得了風寒。


    這身子骨總不是鐵打的,一來二去,難免這會兒情況就沒那麽好。


    衛臨的意思是,安陵容這些日子,要減少走動,頂多就在承乾宮裏每日走上小半個時辰就好了,可不能再吹風受涼了。


    不然,這孩子可能會早產。


    才八個月呢。


    安陵容想,孩子總是多在娘胎裏待一陣子才好的,無論如何,她都得好好保養著。


    現在聽見動靜,那又是和弘曦待在一起的水蘇在喊,安陵容急得直接就把手裏拿著的書都給丟掉了,忙要出去。


    “娘娘!”


    杏兒攔住了安陵容,安陵容穿得不多,這樣跑出去,再一吹風,怎麽行?


    “披風……”


    然而,在杏兒拿起披風追上安陵容的時候,已經晚了。


    安陵容推開門。


    今日春風和煦,倒並不冷,隻是她穿得單薄了些,迎麵一陣風吹過來,她還是不免縮了縮脖子。


    “弘曦?”


    她喊了一聲。


    孩子都是額娘的心頭肉,她自然是擔心的,尤其,上一回遇蛇,安陵容是真真切切經曆了那一份危險。


    “額娘!”


    弘曦在遠處的遊廊之下,安陵容看過去,就見水蘇正護在弘曦跟前,而他們附近,又蛇,也有不少宮人正拿了雄黃粉驅趕圍過來的蛇群。


    還好,還好。


    安陵容稍稍鬆了口氣,早在她遇蛇後,這幾日又接連做夢,她覺得不安,就讓人準備了艾草和雄黃粉。


    那些雄黃粉都是挨著宮牆底下撒了不少的,就是不知,為何都這般了,承乾宮裏還能跑進來蛇。


    蛇。


    嗬,也是畜生的一種呢。


    安陵容腦子轉得很快,幾乎是在這一瞬已是意識到了什麽,眼看著弘曦暫時安全,而那些蛇也因為畏懼雄黃粉不敢上前,安陵容便後退了半步。


    杏兒就在身後,拿了披風給安陵容披上,原先單薄的身子一下子暖了許多,杏兒手裏也握著不知從哪兒弄來的一把短劍,正虎視眈眈地四處看著。


    她的腰間還有一個小小的香囊,那裏頭裝著的,可都是雄黃粉呢!


    “怎麽這麽多蛇?”


    杏兒看著院子裏聚集而來的蛇,也是心有餘悸,太多了,花花綠綠的,其中好幾條還是她上次見過的竹葉青呢。


    除此以外,剩下大多數的,也都是毒蛇。


    “咱們都這樣小心了,還能有這麽多毒蛇。杏兒,你還記不記得甄姐姐生產的那個晚上?宮道上,也是有著許許多多的貓呢。”


    提起這件事,杏兒自然想了起來。


    “娘娘的意思是,這些蛇,是被人操縱的?”


    安陵容不置可否。


    如果不是這樣,她實在是無法解釋,分明都已經四處懸掛艾草和放置雄黃粉了,為何還能有這麽多的蛇。


    “我想,那操縱蛇的人,必然就在承乾宮附近!”


    安陵容幼時,還在鬆陽縣那會兒,日子無拘無束,逢年過節都是能出門逛逛的,她就見過街邊上賣藝的逗弄蛇還有猴子什麽的。


    那蛇盤繞在賣藝人身上,格外乖巧聽話,甚至還會伴隨著賣藝人吹奏不同的曲子,做出不同的姿勢呢。


    安陵容是有些怕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蟲子的,蛇又是尤其的大,她對此印象深刻。


    此刻。


    看著朝著人群不停圍攏過去的蛇,她自然也就想起這回事了。


    “可惡!”


    杏兒咬牙罵了一句,讓菊青趕緊帶人出去抓人。


    隻片刻,延禧宮外,早早準備過來探望安陵容的甄嬛已是驚呼了一聲,像是也遇上了蛇。


    不僅僅是甄嬛來了,端皇貴妃也來了。


    “當年事發之時,端姐姐也是在王府裏的,我想,她若是在,必能幫得上咱們。”


    甄嬛解釋了一句。


    安陵容見端皇貴妃溫和地對她笑了笑,也回之一笑。


    也是。


    端皇貴妃呀,看似病懨懨的,她這一雙眼睛,可雪亮著呢,那些事,她未必一點察覺都沒有。


    一刻鍾後。


    流朱抓住了芸貴人,她被抓,一言不發,雖瞧著有些狼狽,眼裏卻都是冷漠以及怨毒。


    “沒能讓蛇咬死你們兩個,真是可惜了,嗬!”


    果然是她。


    看著她這副樣子,安陵容隻覺得她愚蠢,心中再有無數惱火,也都化作了一聲冷笑,問道:“怎麽?”


    “你這樣做,是想為你沒了的孩子報仇?還是為皇後報仇?這次,你被抓了現行。上一次,也是你利用葉瀾依的貓兒謀害甄姐姐的,是不是?”


    芸貴人不說話。


    這時,皇上來了。


    臨近晌午,他本就是過來陪安陵容用午膳的,走到半路上聽說承乾宮又出了事情,緊趕慢趕就來了。


    “容兒,嬛嬛你也在,怎麽……”


    承乾宮裏到處都還有蛇呢。


    甄嬛的人正四處抓捕著,這些蛇群因為少了操縱者的指揮,這會兒倒也如同一盤散沙一般,亂糟糟的了,人多,小心些,還是能應付的。


    “皇上瞧見了。”


    甄嬛回頭,對著皇上服了服身,讓出被捆在地上的芸貴人,就道:“已經被當場抓獲了,就是她仍然不承認。”


    “是你?”


    皇上有些驚訝,走到芸貴人麵前,看著小產後消瘦了許多的芸貴人,眼裏閃過一絲哀痛之色,問道:“為什麽?”


    “皇上問臣妾為什麽?不如問問臣妾的孩子是怎麽沒的!”


    芸貴人歇斯底裏了起來。


    她約莫覺得,她的孩子不是皇後害的,至少,皇後不會這麽蠢,明擺著用自己身邊的人來害她。


    那還能有誰?


    與皇後不對付,想將她和皇後斬草除根的人,就隻有甄嬛和安陵容了!


    芸貴人心存怨念,說了許多。


    她怨皇上,當初將她從圓明園裏帶回來,卻不好好疼惜她,幾番起伏,她的日子過得十分不安穩,到處都是要害她的人。


    她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皇上也不去看她,她沒有辦法,為了她自己,和她失去的孩兒,她隻能自己報仇!


    芸貴人又哭又笑。


    她去拉扯皇上的衣擺,問道:“皇上,對您來說,臣妾到底算什麽?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萬物麽?”


    皇上默了默。


    他挪了挪身子,又示意蘇培盛去將芸貴人拉開,顯然是不想再讓芸貴人觸碰到他了。


    實在是嫌棄。


    “朕與你說過了,那個宮女,她是……”


    皇上想說,那是皇後做的事情,但想了想,仿佛又覺得自己在這裏和芸貴人解釋這些事情十分可笑。


    芸貴人還能聽得進去不成?


    都如同個瘋婦了。


    “先將她送去慎刑司,看管起來,好好拷問一下吧。”皇上最後是這麽下旨的,甚至都懶得多開一句口,要廢去位分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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