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這一場戲,演得合情合理。


    皇上動容萬分,不免輕輕攏住安陵容,以手撫過她的背脊,一下一下,便是在安慰了。


    “朕知道你不會。”


    皇上說著,還從腰間拿出了他的手帕來給安陵容擦拭眼淚。


    皇後和芸常在則是急了。


    芸常在呆呆的。


    怎麽,這場戲都這般完美了,還是被安陵容算計到了?


    皇後眼中更閃過一絲陰冷,暗暗咬了咬牙,剛要開口,安陵容身後的房門,已是被甄嬛和沈眉莊推開了。


    “熹妃娘娘,惠嬪娘娘。”


    蘇培盛立時喊了一聲,皇上回眸,看見二人進來,略略放開了安陵容些,問道:“嬛嬛,你們怎麽進來了?”


    甄嬛難得的冷顏麵對皇上,隻道:“臣妾若是還不進來,恐怕這裏頭真的是要唱一場竇娥冤了!”


    “就是!”


    沈眉莊神色間帶著些焦慮,三兩步走到安陵容麵前,從皇上懷裏輕輕抱過了安陵容,柔聲問道:“陵容,你沒事吧?”


    她自然是沒事的。


    今日發生的一切,早已是有所準備。


    “眉姐姐,我沒事。”她如是回答,沈眉莊麵上卻不鬆懈,反倒是對皇上道:“皇上您也看見了,陵容一向都是這樣的溫柔性子。”


    “今日,就連文太醫都敢欺負她了!若是臣妾,必不會繞過他!”


    沈眉莊外柔內剛,皇上抿唇,心中對此自然知曉,又聽甄嬛附和道:“可不是?先前文太醫為皇後娘娘診治,便是拖拖拉拉長久治不好皇後娘娘的病。”


    “一開口就是什麽礙於男女大防!當真是好笑,這般行為,豈非是諱疾忌醫?沒想到宮中的太醫竟也是這個樣子!”


    “皇上,臣妾請旨,將文太醫趕出宮去,永不得錄用!”


    一聽要趕走文太醫,皇後有些急了。


    “皇上!”


    皇後求情道:“上回文太醫所言男女大防,那也是芸常在傷了私密的地方,這才有所疏忽……”


    “更何況,臣妾的頭風乃是陳年舊疾了,原也隻能慢慢調理著。一直不曾痊愈,實在也不是文太醫的過錯。”


    嗬。


    果然舍不得文太醫這個培養了多年的心腹。


    安陵容聞言,趁機也跟著添磚加瓦道:“皇後娘娘此言差矣。您瞧,從前端妃姐姐身子都壞成那個樣子了。”


    “偏偏溫實初溫太醫妙手回春,如今端妃姐姐氣色也好了許多。可見若是太醫的醫術高明,總也是有用的。”


    “臣妾以為,去了一個無用的文太醫,皇後娘娘不若讓溫太醫問您診治呢。說不準……這頭風,還能好起來。”


    溫實初!?


    皇後簡直倒吸一口涼氣!


    如何能讓甄嬛和安陵容的心腹來給她診脈?


    哪天暴斃了都不知道!


    “皇上……”


    皇後麵露苦色,開口就要拒絕。


    甄嬛莞爾,對著皇上就道:“皇上,溫實初要照顧臣妾和一雙孩子,還有眉姐姐的胎呢。”


    “恐怕是想為皇後娘娘調理都分身乏術。倒是衛臨,他醫術高明,一向也將陵容的身子料理得極好。”


    “就是眼下陵容有了身孕,衛臨難免也要忙一些,不知……”


    衛臨就在外頭候著呢。


    他也是個機靈的。


    一聽主子們需要,急匆匆就在門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朗聲道:“微臣為了皇後娘娘,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


    皇後險些暈了過去,皇上倒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令衛臨好好照料皇上的身子了。


    一刻鍾後。


    承乾宮內,沈眉莊握住安陵容的手,滿眼的感慨,道:“今日可真是把我嚇著了,還好嬛兒冷靜,拉著我。”


    聞言,安陵容與甄嬛對視一眼,互相笑了笑,早已知曉彼此的心意,她們了解對方,甄嬛自然也知道,這種情況,安陵容能應付。


    “眉姐姐關心則亂了。”


    甄嬛趁機打趣一句,又道:“不過還好,陵容你也有喜了。當真是喜事連連呢,太好了!”


    “是啊。”


    安陵容點點頭,讚同道:“弘曦也快兩歲了,我一直調養著身子,想著什麽時候能有喜了也好。不然往後要是年紀再大些,恐怕也有心無力。”


    安陵容說完,看著甄嬛在悉心描繪之下,仍然能看得出幾分憔悴的容顏,便道:“姐姐,你這一遭雙生子固然可喜,但也傷身。”


    “為了自己身子,姐姐也要好好調養。哪怕以後還想生育,也得再多等等了,不能急。”


    甄嬛也失去過兩個孩子呀。


    “……”聽見安陵容這麽說,甄嬛笑容微微收斂,像是想到了果郡王,但她現已身在宮中,有些事,並不能避免。


    “我知道。”甄嬛悵然答應,又與沈眉莊叮囑了安陵容一會兒,便先行離去回宮了。


    臨近臘月裏時,安陵容得知消息,甄嬛遠在寧古塔的父母還有妹妹已經回京了,要在這幾日裏,預備著進宮探望甄嬛。


    與此同時,皇上私下也對安陵容說,這些年安比槐在直隸做縣丞的政績還算不錯,他打算提拔一二。


    正巧直隸下屬的通州知州調任了京城,這一職位便是空缺了出來,皇上預備著要將安比槐升任通州知州。


    直隸下屬的知州,與一地知府是一樣的官職,便是正五品了,這與前世安比槐最後的官階,倒是一般無二。


    嗯……便是在那時候,安比槐借著“國丈”的名義,四下斂財無度,安家被抄家時,都搜刮出了八十萬兩銀子呢!


    “知州……”


    安陵容滿嘴苦澀,她想拒絕,這回皇上卻是正色道:“你總說你父親才能平平,朕瞧著,他這些年也有些發憤圖強的勢頭了。”


    “如此,倒也不算辜負著對他的一番提拔。容兒,你放心就是。”


    話都說成這樣了,安陵容自然不好再推辭,免得惹了皇上不快,隻能道:“是。不過阿瑪他到底年紀大了,耳根子難免軟些。”


    “皇上記得多多提點他,免得他以為身沐皇恩,便有些懈怠了。這口氣,不好鬆下去呢。”


    安比槐能不發憤圖強麽?


    安陵容每回寫信回去,都叫他做好分內事,皇上自會看得見,安比槐雖心有怨氣覺得安陵容在敷衍他,但他也沒有更多門路,便隻好做事勤勉些。


    現在還真的“天道酬勤”了。


    “嗯。”


    皇上沉聲應了,也有些困了,這夜便歇在了承乾宮中。


    幾日後。


    甄嬛家人入宮那日,安陵容也去了永壽宮。


    二老飽經風霜,原先壯年矍鑠的身子,現在也消瘦了不少,一番敘舊,二老返回家中,留著甄嬛的妹妹甄玉嬈在永壽宮,陪伴甄嬛。


    甄玉嬈活潑靈動,哪怕在寧古塔過了些苦寒日子,倒也是個懂得苦中作樂的,格外樂觀些。


    瞧著他們一家團聚,安陵容在回宮時,不免也對著杏兒露出些羨慕的神色來。


    “一家人齊齊整整真好。”


    她感慨著,又想起林秀和安旭來,杏兒在旁聽見,便道:“阿旭小公子,明年也到了考秀才的時候了。”


    “他那樣努力勤勉,一定能考上的吧?對了,昨個兒夫人還來信了,說是想將阿旭公子收入她的名下養著呢。”


    “將來,也能多一個嫡子的身份了。”


    安旭原是蕭姨娘所出,因著從前蕭姨娘不大受寵,加之林秀與她處處被打壓,連帶著安旭也不愛說話,自然安比槐也不太喜歡這個兒子。


    現在倒好。


    安旭破格進了國子監,安比槐對這個兒子倒是關心了起來,幾次三番與安陵容提及時,還說想要以後安旭繼承他的衣缽呢。


    安陵容都給敷衍了回去。


    安比槐那德行,有什麽好繼承的?


    到頭來,別拖累安旭都算好的了。


    “娘也是心疼阿旭。”


    安陵容想了想,道:“我覺得不錯,更何況,這孩子值得。他要是能有個嫡子的身份,對他將來多多少少也能好些。”


    說著話,前頭,敏妃正好和韻常在一同走來。


    韻常在模樣嬌美,身形亦是小鳥依人的,走在敏妃身邊,倒是顯得格外乖巧一些。


    “那水仙花開得極好,與娘娘正是相稱呢,香氣也十分好聞。回頭花房送去娘娘宮中的時候,不若放一些在屋中。”


    韻常在能說會道,哄的敏妃笑意盈盈,又道:“公主也很是喜歡水仙呢,果真是高雅的花兒配高雅的人。”


    “是不錯。”


    敏妃淡淡應了,自然是要保持著她的矜持的。


    就這麽巧,她們二人,就和安陵容遇上了。


    “敏妃。”


    “柔妃。”


    二人打了個照麵,維持著表麵上的客氣,韻常在亦是客客氣氣行禮道:“見過柔妃娘娘。”


    “常在免禮。”


    安陵容對著韻常在微微一笑,便抬眸去看敏妃。


    敏妃眉眼飛揚,今日似乎心情不錯,隻是她看著安陵容時,那似笑非笑的模樣,實在是很難讓人覺得,她是善意的。


    這個女人,心思果然難以猜測。


    哪怕先前幾次合作磋磨了皇後的銳氣,她們到底是嫡非友,這會兒遇見,敏妃能不能有個好臉色,其實還要看敏妃的心情。


    “今日天氣不錯,柔妃也是出來走動的麽?”


    敏妃說著,視線掃過安陵容微微隆起的小腹,笑意略有收斂,不鹹不淡道:“也是。月份漸漸大了,是該多走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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