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抱著安陵容。


    背上,有溫柔的輕撫,一次一次傳來,皇上不說話,她也隻是偶爾委屈地啜泣幾聲。


    越是如此,安陵容心中越涼。


    皇上多薄情,多喜歡猜忌,她的心裏實在太清楚了,哪怕當年得寵如甄嬛,也能落得個出宮的下場,自己呢?


    她不覺得自己能幸免。


    “皇上!”


    就在這時,在旁守著的杏兒終是看不下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磕頭道:“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


    “奴婢明知,身為宮女不該和一個侍衛私下來往,還和小魚有那樣多的牽扯。皇上,請您處罰奴婢!”


    “……”


    皇上默然,他緩緩放開安陵容,反而是看向杏兒,蹙眉打量片刻,終於是問道:“你和他,兩情相悅?”


    杏兒臉色陡然一紅,有羞怯閃過,旋即頷首道:“是。”


    “那麽,朕若為你們賜婚,你可願意?”


    賜婚!?


    安陵容心中陡然一跳。


    這是個不錯的機會。


    但……


    直覺告訴安陵容,皇上未必就是真的想做這個月老的意思。


    “奴婢……”


    杏兒果然是猶豫了,皇上又追問道:“怎麽?既是互相喜歡,朕要為你們賜婚,你卻不願意?”


    這就有些探究的意思了。


    到底,和小魚有情愫的,是不是杏兒?


    “是,奴婢不願。”


    杏兒垂眸,就在皇上即將變了臉色的一刹那,繼續道:“奴婢自幼跟隨娘娘。娘娘在家中時,常被姨娘欺負。”


    “好容易出宮了,原本以為能出人頭地,誰知宮中不少人,還是不好相處的。娘娘瞧著溫和,卻也是個倔強的性子。”


    “一路走過來有多少的艱辛,奴婢是看在眼裏的。若是為了一己私欲,要奴婢嫁人,奴婢是不願意的。”


    “更何況,所謂兩情相悅,是有感情不假。但在奴婢心中,娘娘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眼下娘娘看似風光,膝下又有一子一女。”


    “可就連貞嬪,憑借著這些空穴來風的東西都能誣陷娘娘,可見娘娘日子並不那麽好過,奴婢不放心,想要再多陪陪娘娘。”


    “皇上。奴婢不是開脫,也不是為娘娘頂罪。您若有所顧慮,奴婢願意站出去澄清一切,到時候您要處罰奴婢和小魚,奴婢絕無任何怨言。”


    她願意為了安陵容犧牲這條性命。


    哪怕,終其一生無法與喜歡的人長相廝守,那都沒關係。


    她與安陵容,互相陪伴多年,這一份情,早已超過了世上許多。


    杏兒字字鏗鏘。


    她眼神堅毅,任由著眼角有淚水無聲滑落,卻挺直了背脊看著皇上,等待著最終的宣判。


    “皇上……”


    蘇培盛也格外不忍,在旁抹了一把眼淚,低聲道:“奴才也是打小陪著皇上長大的。說一句大不敬的話,前幾個月皇上病著,奴才真真是恨不得能替皇上受了。”


    “……”


    皇上看一眼蘇培盛。


    忽然板著的臉就是個奇怪的笑容,一拍蘇培盛的腦袋,笑罵道:“就你那身子骨,替朕病?”


    “朕能好好的,你恐怕半條命都要沒了!”


    沒好氣的譴責,但還是帶著幾分對蘇培盛的惦念。


    蘇培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剛剛被皇上拍過的地方,賠笑道:“別說半條命,一條命丟了,奴才也是願意的。”


    皇上頷首,微微動容。


    他再看杏兒時,長歎一聲,道:“你有此忠心,朕也不好苛責什麽。隻是……小魚已經請辭,不再留在宮中了。”


    “朕也不會再罰你。隻是你需得記住,既然你一心想要護著你的主子,以後萬事就要更加謹慎才行。”


    小魚離宮了?


    杏兒心中有一絲絲的抽痛。


    她是知道的。


    小魚多麽盼著能進宮,在宮裏做個侍衛頭領,這對於那些世家子弟而言並不怎麽顯赫的事情,於他來說,卻是身為一個普通人,這輩子能夠到達的最高的位置了。


    可惜。


    到頭來,他卻為了自己和娘娘,選擇了離開。


    放棄了他心中最初的夢呀。


    “奴婢明白。”


    杏兒認認真真磕了一個頭,心知這是她欠了小魚的,她想,無論如何,以後也要多補償小魚些才好。


    “養心殿還有事,朕就先走了。”


    皇上最後才看安陵容,那眼神裏,雖說是少了幾分芥蒂,但終究有些事情,他是在意的。


    “柔妃,朕改日再來看你和孩子。”


    柔妃。


    聽著這個稱呼,安陵容麵上仍是掛著得體的笑容,對著皇上服了服身,恭恭敬敬道:“是,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走了。


    安陵容就站在屋子門口,目送著那個背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


    夜深了。


    天空中早已不知何時又有陰雲籠罩,一陣風過,竟是帶起了些許的濕潤,安陵容抬頭才發現,下雨了。


    “娘娘,先回屋吧。瞧著這樣子,北風一來,又是一場倒春寒呢,可別站在這兒,仔細凍著。”


    杏兒拿了披風過來給安陵容披上。


    安陵容回眸勉強笑了笑,回屋時,睡了一覺的瑾妤正與抱著弘曦的乳母過來,懷裏抱著幾隻不知何時烤熟了的紅薯,正甜甜地對著安陵容笑。


    “額娘,吃烤紅薯麽?小廚房說今晚做的鍋子還要再等會兒才能吃呢,女兒怕你餓著,就烤了紅薯!”


    瑾妤將一大堆的紅薯都放到桌上,挑了最大最圓的那一個拿起來走到安陵容的身邊。


    她到處瞧瞧,也不知是不是在找尋皇上的蹤跡,到底是沒瞧見,但瑾妤也不問,隻是牽過安陵容的手。


    “額娘的手有些冷呢,正好抱著紅薯一邊吃能一邊取暖,女兒也能幫你暖手!”


    說著,瑾妤一雙小手勉力地合握住安陵容的一雙手,哈了熱氣在手心裏,就幫著給安陵容搓手。


    一股暖意,從心底裏蔓延而上。


    先前因皇上的那些態度漸漸冷卻下來的身子,終是暖了起來。


    “好呀,咱們一起吃。”


    安陵容寵溺地摸了摸瑾妤的腦袋,和女兒手牽手,就坐到了爐子邊上,閑話家常了起來。


    這一晚,雨下了一整夜。


    起初還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到了後半夜,春雷乍響。


    睡夢中的安陵容被驚了一跳,醒來時一翻身,正好碰到了睡在自己身側的瑾妤。


    瑾妤也醒了。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察覺到外麵打雷,便往安陵容的懷裏縮了縮,小小的孩子分明自己都害怕呢,卻還是小聲嘀咕道:“額娘,我陪你。”


    “好。”


    安陵容一顆心瞬間踏實了下來,重新為自己和瑾妤蓋好了被子,就睡下了。


    這日過後,太後惡疾突發,像是受了這場倒春寒的風雨的影響,竟是發了高熱,一病不起了。


    太醫們接連在慈寧宮裏守了好幾日,太後才從昏迷中漸漸轉醒過來,但整個人也是迷迷糊糊的,情況不大好。


    皇上、沈眉莊、昌嬪幾人輪流侍疾照顧,而原本皇後也是該要來侍疾的,偏偏皇後來過一次後,頭風也發作得厲害,到後來跟著不能下床了。


    太後與皇後都病著,皇上憂心忡忡,招來欽天監一問,才知原來是後宮中有女子不吉,衝撞了太後與皇後。


    而經過欽天監推算,這個人,父母雙親中名字帶著“木”字。


    “木字?”


    彼時,慈寧宮偏殿裏,皇上一聽欽天監提起這個,臉色就微微一變。


    邊上,昌嬪也在。


    她略一思索,忽然就想到了什麽,遲疑道:“臣妾若是記得不錯,這柔妃那位極為擅長刺繡的額娘,名字就叫‘林秀’吧?”


    “這名字裏,可不就帶著兩個‘木’字麽?可見是十分不吉利的了。”


    皇上沉默不語,沈眉莊聽了頗有些著急,還想解釋兩句,瓊脂也跟著道:“娘娘有所不知。”


    “不僅僅是柔妃娘娘生母,其生父名諱‘安比槐’,不也是帶著個‘木’字的麽?可見雙親名諱都占全了這‘木’字了。”


    “呀!”


    昌嬪適時露出驚訝之色,忙道:“這麽說來,欽天監所指的,妨克了太後與皇後之人,豈不是就是柔妃麽?”


    “也是。太後與皇後生病之前,柔妃就已經鬧出那麽大的事情了,再克著了……”


    “蘊蓉,好了!”


    皇上有些聽不下去了。


    他看向欽天監,再三確認地問道:“你夜觀星象,看出來的東西,都準確麽?”


    “自然是準確的。”


    欽天監頗有些自傲地抬起頭來,正色道:“微臣做欽天監,已有十餘載。在夜觀星象這件事上,還是很有自信的。”


    “想來,若昌嬪娘娘所言不差,這後宮中妨克了太後與皇後之人,便就應該是柔妃娘娘了。”


    說著,欽天監又想了想,拱手道:“不過還請皇上放心。柔妃娘娘,到底是有福之人,隻是近來時運不好罷了,星象上略帶幾分凶光,不太吉利。”


    “隻需要好好待在自己的宮裏,不要外出。如此,便也不會對太後、皇後兩位娘娘造成太大的影響了。”


    便是要禁足了。


    皇上歎了口氣,到底是吩咐道:“蘇培盛,傳朕旨意,就讓柔妃,暫且好好待在她的承乾宮中,不要外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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