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妃?


    安陵容下意識看了過去。


    隻見齊妃嘴角流露出血跡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趴在她麵前的桌案上,幾乎已經沒了生息。


    !?


    變故發生得太快。


    今日諸多事宜,齊妃本就不是主角,沒什麽人留意她那兒的情況,現在她的貼身宮女一喊,眾人看過去後發現竟是這樣一番慘狀,有膽小的已經尖叫了起來。


    “怎麽回事?”


    “啊!”


    皇上厲聲嗬斥,同時他懷裏抱著的珍璃也被嚇著了,叫了一聲後,皇上忙抱住了她,在懷裏柔聲哄著。


    “別怕,沒事。”


    皇上捂住珍璃的眼睛,很快皇後吩咐太醫趕忙過來,查看齊妃的情況。


    文太醫就在殿外守著。


    皇後一喊人,文太醫就立即進來了,湊到齊妃身邊,探了探鼻息,麵色就是一凜,仿佛不敢確定似的,又摸了摸脖子上的脈搏,終是搖頭。


    “齊妃娘娘,已經薨了。”


    文太醫起身,拱手稟報道:“經微臣查驗,應當是服用了鶴頂紅。隻是這宴會之上,哪裏來的鶴頂紅呢?”


    鶴頂紅!?


    安陵容的眉心陡然一跳,霎時間意識到了什麽,就聽伺候齊妃的宮女喊道:“方才,方才娘娘從柔嬪那兒拿了一碟藕粉桂花糖糕回來!”


    “娘娘才吃了一口就吐血了,定是那藕粉桂花糖糕有問題!”


    “不可能!”


    沈眉莊立即矢口否認,道:“那藕粉桂花糖糕是本宮親手所做。端進來前,也叫小太監驗過毒的。”


    “更何況先前陵容已經吃下去許多,要真是有問題,為何陵容無事?”


    這自然是最關鍵的問題。


    但,翠果卻不依不饒。


    她紅著眼睛,垂著頭,小聲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但,娘娘在吐血之前,最後吃的東西就是藕粉桂花糖糕。”


    她說完,拿起桌上的盤子,遞給文太醫,恭敬道:“還請文太醫驗一驗吧。”


    文太醫聞言頷首,二話不說,從隨身的藥箱裏頭就取出了一枚銀針來,刺入了最後的一塊藕粉桂花糖糕。


    隻一下。


    銀針上蔓延上黑色,赫然有著劇毒。


    “這糕點有毒!”


    伴隨著文太醫的一聲喊,四周圍觀的嬪妃不由的都後退了半步,害怕地看著這邊的情況。


    還有人,已經低聲議論了起來。


    “這麽說,齊妃是真的吃了有毒的藕粉桂花糖糕才死的呀,真是太可怕了。那點心是惠嬪做給柔嬪的?真是沒想到,平日好姐妹,知人知麵不知心!”


    “這就不一定了。柔嬪吃了那麽多都沒事,怎麽偏偏拿給齊妃的時候就出事了?萬一是柔嬪自己動了手腳呢?還能栽贓到惠嬪身上!”


    這世上,向來都是不缺惡意的揣測的。


    安陵容聽在耳朵裏頭,連連冷笑,回頭去看議論聲傳來的方向,是幾個端盤子的宮女,便問道:“是麽?”


    “你們這樣聰慧、會分析。不如再幫本宮和惠嬪想想,我們為什麽要這樣做?與齊妃無冤無仇,為何非要害了她的性命!?”


    !!


    那幾個小宮女素來嘴碎。


    方才一時沒忍住小聲嘀咕了幾句,不曾想安陵容耳朵竟然這樣好,聽見了是她們在議論,還看了過來。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她們跪了下來,不停地磕頭,再不敢說什麽了。


    一旁,昌嬪見了,忍不住落井下石,看一眼皇後,道:“皇後娘娘平日裏就是這樣治理後宮的?”


    “這起子宮女都敢隨意編排主子了。若是換做臣妾執掌宮闈,定要賞罰分明。犯了錯,絕不會睜隻眼閉隻眼就這樣姑息過去。”


    麵對昌嬪的挑釁,皇後隻是淡淡一笑,反問道:“哦?那依照昌嬪你的意思,是要處罰那兩個說閑話的宮女了?”


    “自然。”


    昌嬪表情一肅,看向皇上,服身道:“妄議主上乃是大罪。更何況事情尚未有定論,她們就敢這樣揣測。”


    “臣妾入宮數年,宮中偶爾便會有這些風風雨雨。殊不知便是皇後管教不當,才有的這些人敢胡言亂語。”


    “還請皇上下旨,立即杖斃了她們兩個!”


    皇上微微蹙眉。


    安陵容心中,亦是猶豫了。


    昌嬪想挑皇後的錯處,機會倒是不錯,但她這樣雷厲風行,會否讓皇上想起昔日的華妃呢?


    華妃的那些事……


    更何況,昌嬪出身也是不差的。


    而且。


    安陵容覺得,皇後的反問,實在是個圈套,治理後宮不易,皇後自然不可能麵麵俱到,一下子就要杖斃,難免讓人畏懼昌嬪,反而更願意效忠於皇後。


    如此,將來昌嬪哪怕真的能從皇後手中奪權,底下人恐怕一時半刻也不能夠真心臣服。


    “昌嬪。”


    果然,皇後適時露出慈悲之色,看向那兩個早已嚇得麵無人色的宮女,求情道:“她們犯了錯,打一頓趕出宮去也就是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非要了她們的性命呢?”


    “皇後如此婆婆媽媽,難怪底下的人做事都不利索。”昌嬪冷哼一聲,回頭就對皇上道:“皇上難道也要眼睜睜地看著她們汙蔑柔嬪和惠嬪麽?”


    “柔嬪和惠嬪為人如何,臣妾心中有數,想必皇上心裏也是知道的。”


    一提到這個,皇上倒也沒法子再顧全皇後的顏麵了,便順應了昌嬪的意思,道:“如此,就依你所言好了。”


    “臣妾多謝皇上。”


    昌嬪言笑晏晏,示意一眼蘇培盛。


    皇上都發話了,蘇培盛當然也不再有疑慮,就叫小夏子過去,將這兩個宮女先給拖走了。


    兩個宮女不停求饒,卻毫無作用。


    昌嬪在旁有些得意,又對皇上道:“治家不嚴,便會成現在這個樣子。不過麽,臣妾也並非一味的嚴厲。”


    “隻是現在宮中風氣不好,稍微嚴懲一二,便算是殺雞儆猴了。往後風氣好了,自然是可以寬和待人的。”


    昌嬪進退有度,皇上不免滿意地點了點頭,回頭見皇後臉上表情不好,又念及這次封妃錯過了昌嬪,索性道:“你是個有主見的人。”


    “後宮之事,皇後管起來也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即日起,便由你和敬妃二人,一同打理著吧。”


    昌嬪一開始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皇上這回虧欠了她,她自然是要想法子討好處回來的,當即服身,對著皇上一臉敬佩道:“皇上英明。”


    “臣妾一定不辜負皇上期望,會好好和敬妃姐姐一起料理後宮中事的。”


    皇上頷首,而這兒的事情既是解決完了,也該去看看齊妃那兒的情況了。


    溫實初和衛臨也來了。


    三人一道查驗後,確定了齊妃麵前的那剩下的最後一塊藕粉桂花糖糕是有毒的,也正是鶴頂紅。


    齊妃本人麽,自然是死於鶴頂紅的!


    “柔嬪娘娘倒是沒事,並無中毒的跡象。”


    溫實初給同樣吃過藕粉桂花糖糕的安陵容也診了診脈,說道:“那麽,問題就隻是在齊妃拿到手裏的那兩塊藕粉桂花糖糕上了。”


    “微臣敢問,為何惠嬪娘娘做給柔嬪娘娘您的藕粉桂花糖糕,會到了齊妃娘娘手裏?”


    提起這件事,安陵容收斂眼眸,就把齊妃當時過來以後,非要送自己那一盒“齊妃親手所做”的栗子糕拿了出來。


    “她說是祝賀我冊封之喜,提前做好的。”


    安陵容一挑眉,頗有些疑惑地就道:“隻是今日我能得皇上冊封,我自己先前都不知道。”


    “齊妃娘娘倒是神機妙算,早早知道了呢。”


    “我雖然心存疑惑,但念在齊妃娘娘一番好意,自然也不好拒絕。事後還未來得及表達謝意,齊妃娘娘就將我麵前的藕粉桂花糖糕給拿走了。”


    “事情便是如此,端妃、敬妃眉姐姐她們都瞧見了,可以作證。”


    其餘幾人紛紛頷首,表示齊妃剛剛的行為十分古怪,簡直就像是……故意這麽做的。


    “是了。”


    溫實初同樣也是頷首,補充道:“微臣方才查驗時,也發現了一個比較古怪的地方。”


    “齊妃娘娘既是因為吃了藕粉桂花糖糕而中的鶴頂紅暴斃。但,她那吃剩下的半塊,卻是無毒的。”


    “藕粉桂花糖糕這樣的點心,一旦混入鶴頂紅,實在是很難做到如此。那麽,齊妃娘娘究竟是不是因為那吃下去的半塊而中的毒,就有待商榷了。”


    溫實初果真細心!


    安陵容不免看了他一眼,他垂著頭小心恭謹的模樣,倒是一如既往。


    而這一點……


    先前文太醫,可是提都沒提的。


    悄悄回眸,安陵容察覺皇後的臉色有一刹那的陰鬱,便知曉,文太醫恐怕不是沒發現,而是故意沒提,不料卻被溫實初看了出來。


    幾番證詞,仿佛都有些不利於齊妃。


    翠果在旁聞言,啜泣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道:“可是,我家娘娘並沒有要害惠嬪和柔嬪的理由呀。”


    “娘娘她一向心善,平日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宮裏的佛堂中吃齋念佛,連一隻螞蟻都不肯踩死的人,如何會害人呢?”


    翠果還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齊妃向來心性如何,宮裏人確實都知道一些。


    但。


    安陵容依稀記起,很久之前,也不知是誰對她說的那句話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齊妃那時一碗藥害得葉瀾依無法再生,隨後,她也在知曉有自己這樣一個“罪人生母”的情況下,將來會影響到三阿哥的前程,果斷選擇了自盡。


    這做法雖不可取,但也實在是“計深遠”的一種了。


    緩緩的。


    安陵容又想起另一件事來。


    “我想看看齊妃娘娘的護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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