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那頭,安陵容倒是不擔心。


    芳若做事一直都很有分寸,細心且謹慎,有她在,隻要林秀好好學,必然是沒什麽差錯的。


    “菊青。”


    安陵容想了想,以防萬一,還是道:“我娘在宮裏這段時間,就辛苦你隨身伺候著她了。”


    “宮裏諸事繁雜,我的情況你也知道。那些人想找我的把柄找不到,指不定會把主意打到我娘身上來。”


    “所以,若是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護著她。”


    安陵容說得十分鄭重。


    這宮裏,除了杏兒,最能幹的人也隻有菊青了,水蘇雖說能力不錯,人也活潑,就是年紀小了些,不夠穩重。


    “是。”


    菊青不敢怠慢,認真應了,安陵容這才得空,將上午林秀塞給她的那一封信拿出來看。


    是安比槐的信。


    信封上,寫著“柔貴人親啟”五個大字,字跡倒是工整,可見安比槐給她寫信的時候,是十分認真的。


    能不認真麽?


    安比槐寫的時候,必然是想著他的前程的。


    果然。


    信封一拆開,安陵容看了兩頁,都是安比槐在吐苦水,說之前那個浙江巡撫怎麽暗算他,害他沒能去得了泰安當縣令的。


    又罵那對和離的夫婦,他分明都那樣幫他們著想了,還反過來給他找事!


    緊跟著,安比槐又感激了一陣安陵容給他安排的幾個幕僚,現在有他們在,他處理起事務來十分得心應手。


    並且,安比槐隱晦提及,叫安陵容再幫他想想法子,看看能否升遷,美其名曰都是為了安陵容,有個得勢的父親,將來安陵容在宮中也能有幾分助力雲雲。


    末了,安比槐假惺惺關心了一下安陵容龍胎的事情,隻盼著安陵容能生個小阿哥出來。


    將來說不準還能有機會冊封太子呢,那安陵容就是真的母憑子貴了,前途不可限量,安家未來更是一片光明!


    看完信,安陵容冷笑出聲。


    還真是和她想的一模一樣。


    邊上,杏兒估摸著也猜到了這封信裏大概會寫什麽,觀察安陵容神色,就遞上來一杯桂花蜜,柔聲道:“這是奴婢晨起時在禦花園裏摘的桂花呢。”


    “新開的一茬,可香了,泡蜂蜜也很好喝。”


    “嗯。”


    溫熱的桂花蜜入口,安陵容壓在心底裏的火氣稍微紓解了幾分,隨手把信遞給杏兒,道:“燒了吧。”


    真真是。


    這種東西,她是一點兒都不想看見的了。


    “是。”


    杏兒應了,點燃了燭火焚燒信件,想了想又道:“不管老爺說了什麽,小主您左耳朵進右耳出也就是了,當他放屁呢。”


    ……


    這話稍微粗俗了幾分,但安陵容啞然失笑,道:“嗯,當他放屁!”


    粗俗些,也沒什麽。


    安陵容想,反正是拿來形容安比槐的詞麽,他本來也配不上太好的。


    傍晚時。


    外頭來的消息,說是內務府又換總管了。


    水蘇提起的時候,忍不住嘖了一聲,道:“這內務府總管也不是什麽好差事呢,看著油水多,但也太容易掉腦袋了。”


    “聽說那魏公公被帶去慎刑司時,刑罰都還沒用上去呢,嚇得就尿褲子暈過去了,之後更是沒花什麽力氣,人就沒了。”


    魏公公?


    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甚至還不如黃規全呢。


    安陵容想著,又問道:“那現在內務府裏當總管的,是誰?”


    水蘇聞言,歪了歪腦袋,回答道:“好像是個,叫薑忠敏的?先前也是在內務府當差的,這回是破格提拔上來的呢。”


    薑忠敏呀。


    安陵容眼眸微微收斂。


    這人,有能力,也不太會見風使舵,就是純元皇後舊衣服那件事,他辦得也太貿貿然了一些。


    回頭再留意著薑忠敏吧。


    安陵容在心中想著,就對水蘇道:“知道了。往後宮裏的消息,你記得多留心一些,事無巨細的,你都盡量告訴我。”


    “嗯嗯!”


    水蘇認真答應,眼看著得到安陵容的重用了,小孩子心性又上來了,高興地哼了一段曲子。


    如安陵容所料。


    內務府的新總管薑忠敏上任以後,延禧宮裏大大小小的供應,都變得妥帖了許多,再不似先前那魏公公,總也要看華妃幾分臉色,偏幫著為難安陵容了。


    但安陵容也覺得奇怪。


    照理來說,上次黃規全出事,宮裏人對於華妃執掌後宮時任人唯親,已經頗有微詞了。


    不曾想,沒了黃規全,又來了個魏公公,明裏暗裏還個是在幫著華妃做事的,真真是讓人覺得討厭。


    也不曉得是華妃太囂張了,根本不在意旁人的議論言辭,非要這麽做。


    但安陵容又覺得,華妃濫用親信、收買內務府總管為己所用這種事,皇上應該也十分厭惡才對,華妃再不在意旁人,對皇上的感受還是很在意的。


    可要不是華妃收買了那魏公公來為難安陵容的,那……


    “唉喲。”


    安陵容正想著呢,肚子裏的孩子忽然就動了,像是在翻身,動作很大,她覺得有些疼。


    “容兒!”


    邊上林秀給嚇了一跳,她正在給安陵容剝蓮蓬吃呢,趕忙丟開手裏的東西奔過來,仔細詢問。


    “沒事。”


    安陵容眼看著她不過小小的一個動作就把滿屋子裏的人給驚動了,忙道:“孩子踢我罷了。”


    她這麽一說,同樣著急的杏兒才鬆了口氣,林秀也笑了,寵溺地看一眼安陵容的肚子,笑著道:“這個調皮丫頭。”


    “說來,我懷著你的時候,你倒是安安生生的,從不折騰我。我當時就想呀,這孩子必然是個聽話乖巧的好孩子。”


    “果然。容兒,娘有你,很高興。”


    安陵容被說得有些感動。


    她以前體會還不深,現在自己當額娘了,才真真是越發能感受到林秀對她的愛,對她的包容了。


    “娘。”


    安陵容鼻子發酸,還想說什麽話,外頭菊青已經走到門口,低聲道:“小主,芝答應過來了。”


    芝答應?


    安陵容心中的酸澀蕩然無存。


    她還反應了一下,想著宮中什麽時候多了這麽一號人物,仔細一回憶,才想起來原來是頌芝。


    “她來做什麽?”


    安陵容語氣不善,又看向林秀,林秀也打量外頭呢,安陵容就道:“娘,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我和芝答應說說話,說完就來陪你用晚膳。”


    “好。”林秀答應了,菊青就過來扶著林秀離開去偏殿。


    隻須臾,芝答應來了。


    月餘不見,頌芝換下宮女服飾,穿上了答應才能穿得錦緞,但安陵容瞧著,頌芝還是從前的模樣。


    打扮是不同了。


    就是,和福貴人一樣,到底是伺候人的宮女出身,又是被自家主子“馴化”過的,眉眼間的“奴意”仍在那兒。


    倒是成了果郡王側福晉的浣碧,和她們完全不一樣。


    安陵容沒來由的想起這一茬來了,收斂神色,打量頌芝,開門見山問道:“芝答應怎麽會來延禧宮?有什麽事兒嗎?”


    頌芝聞言含笑,照著規矩給安陵容行了一禮,又道:“是我家娘娘……是華妃娘娘讓我來的。”


    “說是先前有不少誤會,鬧得不太愉快呢。她在翊坤宮預備了晚膳,請您過去一起用膳,把話說開,也算是解除這心結了。”


    !?


    安陵容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華妃,請她去翊坤宮用晚膳,解釋誤會?


    這是華妃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且不說華妃宮裏整日裏點著歡宜香,到處都給熏蒸得入了味了,安陵容一過去滿鼻子裏都是麝香。


    光是她一想,華妃提出這種事,就覺得毛骨悚然,認為華妃必然還有別的什麽目的!


    “我與華妃娘娘有什麽誤會心結嗎?我竟然從不曉得。”


    安陵容做出迷惑不解的模樣來,說道:“你回去告訴華妃娘娘吧,先前慈寧宮裏的事情,我也是實話實說,不曾帶著別的什麽心思。”


    “她的好意,我也心領了。就是今晚我特意讓廚房做了不少我額娘喜歡的菜呢,實在是不好去華妃娘娘那裏了。”


    “杏兒,你送一送芝答應吧,天快黑了,仔細回去的路呢。”


    安陵容作勢就要送客。


    頌芝還想說話,杏兒已經走上前去和頌芝拉拉扯扯了,說道:“哎呀,芝答應,奴婢送你離開!”


    頌芝嫌棄杏兒上來拉扯,偏偏杏兒力氣大得很,兩個人竟是推推搡搡的怎麽也分不開。


    無奈,頌芝隻能離開。


    看著頌芝走遠,安陵容稍微鬆了口氣,起身扶著水蘇,就先去膳廳裏與林秀一塊兒用晚膳了。


    但。


    安陵容原以為這日頌芝過來傳話的事情隻是一個插曲,以華妃那樣驕傲的性子,被拒絕以後,斷然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誰知翌日傍晚。


    皇上難得來了延禧宮與安陵容一起用晚膳,外頭蘇培盛就進來通報,說是華妃帶著芝答應,提著食盒來了呢。


    “已經在外頭候著了。”


    蘇培盛臉上滿是尷尬的笑容,顯然是被華妃嗬斥過了,一定要好好進來稟報,隻能硬著頭皮問道:“皇上,要華妃娘娘和芝答應進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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