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麝香!”


    章太醫似乎鼓足了勇氣。


    “藏在這蜜蠟裏的小小丸子,正是麝香。與致使福貴人小產的麝香一樣,有孕之人長久佩戴,便會小產!”


    他說完以後,稍稍有些泄了力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退到了一旁。


    所有人都看向了安陵容。


    有震驚,有憤怒,更多的則是極力掩飾的看笑話模樣。


    “容兒。”


    皇上也望了過來。


    他的眼神不再溫柔,帶著幾分探究,他啞著嗓子,問道:“你還有什麽話想說的嗎?”


    “皇上。”


    安陵容泰然自若,語氣仍是輕輕柔柔的,解釋道:“那東西,臣妾從內務府做好,送回延禧宮後,就不曾動過。”


    “隻看了一眼,就叫杏兒往各宮裏送去了,實在是一點兒動手腳的機會都沒有。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問問杏兒。”


    杏兒聞言,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言語間自然都是維護安陵容的。


    邊上,華妃見此情景,忍不住落井下石道:“杏兒是你的陪嫁,自然一心向著你的。想來,你記恨淳貴人已久。”


    “自然不想她好過,早早送了這‘好東西’給她了。至於莞嬪麽?”


    華妃說著,唇角的笑意愈發濃了,又道:“你與她雖是好姐妹,可你們恩寵差不多,她要是也有了孩子,說不準會超過你。”


    “嘖,這不就有了對好友‘痛下殺手’的理由了麽?”


    “華妃娘娘分析得還真是頭頭是道。”


    安陵容看向華妃,忍不住“佩服”道:“原來華妃娘娘是這樣想的。”


    “少汙蔑本宮!”


    華妃臉色一變,惡狠狠地看了安陵容一眼。


    “皇上,皇後娘娘。”


    這時,沈眉莊站了出來。


    她緩緩取下手裏的東西,呈送了上去,聲音沉穩而又平和,她道:“也請皇上皇後讓太醫查驗一下臣妾手上的手串吧。”


    她也不多說,仿佛並不偏袒於任何一個人。


    隻在章太醫割開沈眉莊戴著的那一串珠子,發現裏麵什麽也沒有的時候,沈眉莊才道:“瞧,臣妾的手串就是好好的。”


    “陵容既是要害人,害兩個是害,何苦單單撇開臣妾一個人呢?”


    言罷,沈眉莊又坐了回去。


    她一為安陵容開口,福貴人就看不下去了,一邊哭,一邊聲嘶力竭地說了起來。


    “華妃娘娘先前都說了,莞嬪與柔貴人的恩寵可謂稱得上是平分秋色,如何又是惠貴人你能比得上的呢?”


    “她要害的,自然是與她不睦的淳貴人和莞嬪了。”


    “就是可憐了我的孩子!那樣無辜,卻慘遭了柔貴人的毒手!”


    “柔貴人,你真是好狠的心!”


    福貴人說著說著,又朝著安陵容撲了過來,好在有宮人及時將福貴人給攔了下來。


    但這大殿之內,還是因為福貴人的哭哭啼啼,而弄得烏煙瘴氣。


    幾番爭論不休,眼看著場麵就要這樣堅持下去了,安陵容忽聽身後,又有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這次,跪下的人,是寶娟。


    看著寶娟跪下,安陵容的心底裏泛起一陣陣的涼意。


    到底,還是輪到寶娟了。


    “皇上,皇後娘娘,事已至此,奴婢也不能再隱瞞下去了。”


    寶娟不停地磕頭,隻一會兒,她的額頭上都是一片一片的殷紅了,她道:“那帶有麝香的手串,的的確確是小主命人提前做好了的。”


    “自從那日,小主與莞嬪娘娘幾人商議好了賀禮以後,她就從宮外采買了差不多的蜜蠟回來,再命工匠偷偷塞了麝香進去!”


    “後來又趁著內務府做好手串,小主讓杏兒送去各宮的時候,順便就給調包了!”


    “這些事,全都是奴婢親眼所見!奴婢句句屬實,絕對不敢撒謊。”


    寶娟一開口,杏兒就怒了。


    她瞪著跪在自己身側的寶娟,斥問道:“你親眼所見!?小主分明就沒有做過這些事情,你如何能夠看得見!?”


    “這些事情,就連我這個小主陪嫁都不知道,你會知道!?”


    杏兒恨不得能撲上去抓花寶娟的臉!


    可惜。


    今日所言所行,早就是安陵容交待過的,她現在隻能按照著步驟行事,便強自按捺住心裏的火氣了。


    “杏兒。”


    寶娟苦口婆心,道:“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執迷不悟了。”


    她說著,又看向安陵容,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沉聲道:“小主,謀害龍胎乃是大罪!您還是不要執迷不悟了,認了吧!”


    “奴婢伺候您一場,也實在是不忍心看到您走到眼前的這個境地。”


    安陵容默默不語。


    須臾,寶娟也不再看她,轉身對著皇上、皇後又拜了一拜,道:“皇上,皇後娘娘。”


    “當初,小主弄回來了許多那帶了麝香的珠子。奴婢看見,她藏在了梳妝台左側的第三個抽屜裏的暗格中,也不知是不是要留著以後繼續拿來送人的。”


    “想來時日不久,那些東西,應該還在裏頭。皇上與皇後娘娘,派人去搜查一番也就知道了。”


    梳妝台左側的第三個抽屜的暗格?


    安陵容略一挑眉,回頭去看寶娟,悠悠道:“原來你平日裏,都在留心這些事情呀……”


    她果然沒看錯。


    她故意露給寶娟看的“秘密”,寶娟真的看見了,現下還拿來誣陷她呢。


    不愧是她的寶娟。


    不愧是,自己從前身邊最好的一把刀。


    可惜。


    這把刀的主人,從來都不是自己,而現在,這一把刀要揮刀砍向的人,是她無疑了。


    最後,安陵容頗有些憐憫地看了一眼寶娟,是最後一眼了,她才緩緩道:“臣妾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


    “請皇上,派人去查吧。臣妾問心無愧,自然是不怕人去查的。”


    安陵容認真地看向皇上。


    她隻字不提皇後,自然是不信的。


    皇上眼神深邃,在安陵容、寶娟二人臉上逡巡片刻,到底還是對蘇培盛道:“去吧,查一查延禧宮。”


    “是。”


    蘇培盛很快帶著人走了,皇後想要開口,偏偏遇上皇上回頭看的目光,隻能硬生生忍住了。


    蘇培盛來回,不過一刻鍾。


    景仁宮與延禧宮本就挨得很近,這一刻鍾的時間裏,景仁宮中幾乎沒什麽人說話,安靜異常。


    隻安陵容仿佛漫不經心似的,去看一眼早就退到了遠處的章太醫,問道:“章太醫可看清楚了?”


    “藏在莞姐姐戴的那一串珠子裏的東西,真的是麝香麽?”


    章太醫早就一口咬定了,現在又怎麽會反口呢?


    哪怕是麵色不好,仍是咬牙道:“微臣從醫多年,如今更是太醫院的院判,怎會認錯!?”


    “哦。”


    安陵容心中冷笑,也不再說話了。


    “蘇培盛回來了!”


    人群裏,也不知是誰先這麽說了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門口,死死地盯著,等待著這最後宣判安陵容命運的一刻了。


    安陵容也看了過去。


    沒來由的,哪怕她在今日之前早已是胸有成竹,這會兒也緊張了三分呢。


    真要說起來。


    這回,是她重活一世以後,最大的一場豪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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