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宴那日,天朗氣清。


    安陵容清晨起來,先去了鹹福宮找沈眉莊,是采月火急火燎來的延禧宮,說是有大事兒要與她說。


    大事?


    安陵容心頭一跳,已經有了猜測。


    存菊堂裏。


    沈眉莊滿臉喜意,見安陵容來了,拉著她的手就進了屋。


    敬妃和甄嬛也在。


    每個人臉上都是笑意,自然,敬妃除了高興以外,還頗為羨慕。


    “嬛兒有喜了。”


    沈眉莊說著,又招呼采月忙拿了墊子給甄嬛墊在身後,道:“陵容!還真是巧了。你和嬛兒提起小日子,嬛兒才覺得不對。”


    “她也是傻子,小日子遲了一個月,隻當是月信不調。昨個兒傍晚叫溫實初過去一看,才曉得是有喜了。”


    “太好了,嬛兒!”


    果然!


    “恭喜莞姐姐。”


    安陵容真心祝福著。


    她想了想,又問道:“除了咱們幾個,莞姐姐可還告訴旁人了麽?眼下多事之秋,這事兒……”


    還是不要張揚得好。


    不過今日……


    安陵容又有些猶豫。


    富察貴人手裏的香粉,是帶著麝香的,而皇後懷裏的那隻名叫鬆子的貓,也是為了這次的賞花宴準備的。


    甄嬛聽安陵容說起這個,麵上的笑意也收斂了起來,回答道:“我知道輕重,總想著胎像穩固了再對外說也是好的。”


    “現下,隻有你們幾個知道。哦對了,還有淳兒,昨晚她來我這兒用晚膳,溫實初診脈的時候她也是在的。”


    淳常在。


    安陵容心頭微跳,她總覺得有些不妥,可敬妃和沈眉莊又嘀咕著說起孩子的事情來了,她也沒機會開口。


    罷了。


    安陵容想著,她也隻是心裏隱隱有些感覺而已,還是再觀察一下好了。


    幾人聊了一會兒,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了準備出門,敬妃又想起什麽來,喚了她的貼身宮女如意過來。


    “先前我不是做了些孩子的鞋襪麽?待會兒你記得都拿去碎玉軒!將來莞貴人的孩子出生了,想來是用得上的。”


    敬妃說著,又滿懷羨慕地去看了一眼甄嬛。


    甄嬛心細,自然察覺到敬妃的目光,也是十分親厚地說道:“孩子都還沒出生呢,敬妃娘娘真是有心了。”


    “將來有機會,一定讓孩子穿著敬妃娘娘做的衣裳,來給您請安。”


    敬妃頷首,滿眼溫柔。


    交待完事情,一行四人便出了鹹福宮,路過宮門口的時候,安陵容還看見了一口大水缸就在牆角。


    裏頭鋪著薄薄的一層青苔,安陵容起初不知道這水缸拿來做什麽的,細細一看才發現,邊上趴著一隻大王八。


    大王八的龜殼也是綠色的,與綠藻青苔混在一起,故而看起來並不那麽明顯,安陵容險些還沒看出來。


    ……


    她默了默,就想起來了。


    敬妃不擅養東西,索性就養烏龜玩兒了,懶懶的不愛動彈,也不需要她花費多少精力來打理。


    “陵容,你可別笑話我。”


    敬妃約莫也是發現安陵容看著那大水缸都不肯走了,過來也看了那烏龜一眼,道:“我手腳笨拙,隻能養這些玩意兒了。”


    “別看了,時辰不早了,去晚了皇後該不高興了。”


    一想起今天的正事,安陵容也回過神來不再看這烏龜了。


    不過,她也是感慨的。


    敬妃將朧月養得那樣好,哪裏是手腳笨拙的人呢,不過是她將朧月當做親生女兒來愛護,都是一腔熱意罷了。


    為娘的,哪怕從前什麽都不會,為了孩子,什麽都學精了。


    景仁宮那頭。


    她們幾人到的時候,果然已經稍稍晚了一些。


    不過皇後今日仿佛興致不錯,正在和齊妃與富察貴人說話,關心著富察貴人這一胎的情況。


    “皇上膝下子嗣不多,也就三阿哥一個成了年的皇子。你若能誕下一位小阿哥,三阿哥也能多一位弟弟照拂了。”


    皇後笑容和藹,不動聲色之際,看了一眼齊妃。


    齊妃麵色古怪地笑了笑,約莫並不想讓三阿哥添一位弟弟。


    富察貴人並未留意皇後與齊妃臉色,兀自拿了那一盒“特製”的香粉出來,一邊勻麵,一邊道:“那以後可要多多辛苦三阿哥了呢。”


    “章太醫都說,臣妾這一胎懷的,極大可能是一位阿哥呢。皇上知道了,也十分高興,還賞賜了臣妾不少東西。”


    富察貴人得意洋洋。


    她這話一說完,皇後與齊妃的笑容就更古怪了。


    倒是一旁,冷眼聽了許久的欣常在有些忍不住了,輕蔑地掃了一眼富察貴人,淡淡道:“哦,是麽?”


    “可我怎麽聽說,昨晚皇上氣鼓鼓地從富察貴人你那兒走了呢?像是惹了皇上生氣似的。”


    “嘖。莫不是懷著阿哥脾氣太大,連皇上都招惹了?”


    !?


    昨晚皇上翻了福常在牌子,半夜又去了富察貴人處,最後氣衝衝走了,又歇息在延禧宮的事兒,今個兒一早就傳遍了。


    不少人心裏竊喜呢。


    富察貴人自有孕後,實在是太囂張了,屢屢從別人宮裏將皇上請走,現在終於自食惡果了!


    不過麽。


    旁人礙於富察貴人有喜,不敢說,欣常在可沒什麽顧及,她想說什麽直接就說了。


    “你!”


    富察貴人果然給氣得夠嗆,手裏拿著的香粉盒子都險些掉到地上了,還是皇後看不下去,出言勸阻了。


    “好了,欣常在,你也別什麽話都說。”


    她語重心長,又對富察貴人道:“你也是,懷著身子的人了,還是要仔細著些,都少說兩句吧!”


    欣常在聞言,對著皇後服了服身算是答應了,富察貴人仍是不滿意,冷哼一聲又自顧自拿起香粉來撲臉了。


    安陵容她們幾人到的時候,正巧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副古怪的場景。


    “皇後娘娘、齊妃娘娘吉祥。”


    行完禮後,皇後眼看著人都到得差不多了,這才閑話起來。


    不多時,年妃也來了。


    彼時敬妃正在賞花呢,又是牡丹盛放的季節了,年妃一來,瞧見敬妃就道:“敬嬪可得仔細一些了。”


    “上回就不當心摔碎了皇後的牡丹,這次可別又失了手。”


    年妃的言語間,還帶著譏誚的笑意。


    果然。


    安陵容一回眸,就看見年妃輕輕撫了一下鬢角,頗有些倨傲地看向皇後、齊妃和安陵容她們幾個。


    又起戰事了。


    年羹堯再次被重用,後宮中已隱隱有傳言,說是皇上要複年妃的位分了,讓她再做回華妃,協理六宮。


    因著這個,年妃仿佛又重拾信心了。


    “……”


    然而,安陵容隻覺得她可笑。


    一個早已失了聖心的女人,不過靠著家族才有今日,偏偏年羹堯還是個不知足的,功高震主。


    年家,注定走不長遠。


    “年妃娘娘真是好心呢。”


    安陵容含笑,深深看一眼年妃,說道:“不過,皇上已經下旨冊封敬妃姐姐了呢。雖說還有幾日麽,不過旨意都下了,這妃位自然是跑不了的。”


    “到那日,年妃娘娘見了敬妃娘娘,還得行禮呢。”


    誰讓年妃被“褫奪封號”了呢!


    安陵容這話一出,年妃勃然色變。


    安陵容卻是垂眸,仿佛並沒有看見,又道:“更何況,這花盆擺得這樣整齊,想來也不是輕輕一碰就會掉的。”


    上回那花盆,極大可能是被人動了手腳才會掉在地上的,而能做到這件事,再加上有理由這麽做的人,隻有年妃!


    一下子。


    年妃的牙都快咬進肉裏了,她狠狠地盯著安陵容半晌,終於是冷冷一笑,道:“數日不見,柔貴人的嘴皮子真是愈發厲害了。”


    “難怪昨晚皇上都去看富察貴人了,還惦記著柔貴人你的好處,在你那兒歇下了呢。”


    “富察貴人,瞧見沒。你要是有這樣舌燦蓮花的本事,把黑的說成是白的,皇上說不準也會在你那兒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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