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臉上頗為動容。


    她將福常在扶了起來,唇角的笑容愈發意味深長了起來,喃喃道:“是呀,我們都得謝謝皇後娘娘。”


    “不過,那日也是我運氣好,路過禦花園罷了。若是我沒有路過,也不曉得會發生什麽事情呢。”


    “唉,世事難料,年妃那樣難相與的人,要你去伺候她,也實在是為難你了。”


    “……”


    聽著安陵容的話,福常在笑容略微僵了僵。


    安陵容要是不路過……


    那麽,福常在再被發現,就該是兩三日後了,那張浮腫的大臉盤子,她已然是斷氣許久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可不就是皇後麽?


    福常在被皇後利用,現在還借著感激救命之恩用言外之意告訴她,雖然年妃以為救了福常在的人是夏冬春,而夏冬春也死了,這件事卻沒有過去。


    因為,皇後是知道這個秘密的!


    安陵容想要在這後宮裏過得好,就必須忌憚皇後!


    安陵容不喜歡受人威脅。


    她故意提起皇後送福常在伺候年妃的事情,便也算是將她們之間這個原本就有的心結,再挖開了些罷了。


    “是啊。”


    福常在麵色尷尬,隻能勉強笑著,說道:“年妃那樣的人,是不好相與的。前陣子她病著也就罷了,這幾日仿佛好些了,聽說又開始折騰了。”


    快年下了。


    宮外常有命婦進宮拜謁年妃的,哪怕她如今不再是三妃之首,丟了封號,可年家在一日,年妃仍舊如日中天!


    “誰讓她有個好哥哥呢。”


    安陵容不鹹不淡回應一句,二人有一搭沒一搭虛與委蛇半晌,安陵容終於熬到剪秋過來了。


    “柔貴人,皇後娘娘得空了,請您過去呢。”


    剪秋的話,令安陵容如蒙大赦,終於不用再假惺惺陪福常在說話了,便飛快出了屋子,去給皇後請安。


    正殿。


    皇後剛與沈眉莊商量完了臘八節的施粥事宜,見安陵容來了,十分和藹地就問道:“等得久了吧?”


    “你真是有心了,還急著要來給本宮請安。”


    !?


    是她有心記著麽?


    不是你非要我來的麽?


    又在挑撥她和沈眉莊的關係了!


    安陵容心知肚明,麵上卻是不顯露,誠惶誠恐道:“臣妾身為嬪妃,是該每日都來給皇後娘娘請安的,先前是臣妾懈怠了。”


    “無妨。”


    皇後端莊笑笑,道:“往後得空多來就是了,景仁宮與延禧宮又是這樣近,本宮身邊也總是少個說話的人,你能來就好了。”


    “是。”


    安陵容頷首,又陪著皇後說了會兒話,才打發她和沈眉莊離開。


    出了景仁宮,沈眉莊親厚的攏過安陵容的手,說道:“我做了藕粉桂花糖糕。你一向喜歡吃這個,不如去我那兒坐坐?”


    嗯?


    她喜歡麽?


    安陵容稍一遲疑,旋即笑道:“好。”


    二人結伴回鹹福宮,剛進存菊堂,沈眉莊就讓采月在門口守著,忍不住問道:“今日好端端的,你怎麽想起去給皇後請安了?”


    自重生後,安陵容除了初一十五點卯,那是從不去皇後宮裏的,也甚少與除了沈眉莊、甄嬛以外的嬪妃來往,隻偶爾與敬嬪見見麵罷了。


    要說突發奇想給皇後請安……


    “姐姐,有件事情……”


    安陵容猶豫了片刻,到底這是懸在她心頭的一顆大石頭,她一直也沒想好怎麽解決這件事,索性和盤托出。


    “什麽!?”


    沈眉莊聽完一時大吃一驚,回憶了許久,才道:“那日頭一回給皇後請安,我隻記著年妃刁難我與嬛兒了。”


    “後來的事情,倒沒那麽在意。你現在一說,當時年妃忽然問起在禦花園裏撿到的耳墜子的事情,是很可疑的。”


    那時沈眉莊也不了解年妃脾性。


    現在麽……


    年妃那樣的人,問起此事,必然不可能是因為好心,隻會是別的算計了。


    一下子,沈眉莊又仿佛想起什麽關鍵,問道:“那既然皇後早就知道真相,為何要推了夏常在出來幫你擋刀子?”


    “你與她……”


    “我與她並無關係,到現在也沒有。”


    安陵容深深吸了一口氣,複而長歎道:“正因為如此,她突如其來的善意令我不安,我也不敢靠近她。”


    “現在,她舊事重提,肯定還有別的謀算!”


    “皇後此人,萬萬不能小覷!沈姐姐,你也記得別聲張,再偷偷告訴莞姐姐一聲,別讓皇後察覺了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了你們。”


    “我……”


    安陵容心裏又升起了一絲無力感,她道:“若有朝一日,皇後拿捏住這個把柄要我做什麽,而我身不由己,也隻盼著別連累你們就是。”


    “這是什麽話。”


    沈眉莊蹙眉,握住安陵容的手,道:“我們是姐妹。再者,年妃那樣的,也囂張不了多久。”


    “她要是不成了,皇後再握住這件事,也拿你沒辦法。切記切記,皇後再有什麽舉動,你要當心。”


    安陵容知道沈眉莊的意思。


    要是皇後要挾安陵容幹了壞事,例如再和從前一樣,用舒痕膠來謀害甄嬛,那麽她這輩子,又是要再被皇後拿捏住了!


    “我知道。”


    安陵容沉聲應了,愈發覺得早早扳倒年妃,才是她如今唯一的出路了。


    二人聊了許久,到底還是決定快些將此事告訴甄嬛比較好,又怕皇後察覺端倪,索性拉上敬嬪湊數。


    “沈姐姐做了藕粉桂花糖糕,說是要去看莞姐姐呢。敬嬪姐姐若是沒事,不如一起去吧?”


    她們去找敬嬪的時候,敬嬪麵前擺著一個竹筐,裏頭放著的,竟是小孩子穿的衣裳。


    看見衣裳,安陵容怔了怔。


    敬嬪沒想到她們忽然會來,忙收拾了那些東西,解釋道:“先前預備著做給夏常在的。”


    “結果沒用上,剛剛找出來,看見這些一針一線做出來的東西,雖做得不好,又有些不舍得扔掉。”


    “罷了,留著也是無用。如意,你便拿去丟了吧。”


    如意聞言,過來拿起竹筐,安陵容看著敬嬪忍住不舍慢慢收回目光的模樣,心頭微微酸澀。


    敬嬪其實,也很喜歡孩子呀,她從前那樣疼愛朧月。


    “敬嬪姐姐的手藝很好呢。”


    安陵容不免出言安慰道:“來日,我若能有個孩子,也盼著敬嬪姐姐能做衣裳給她呢。自然,敬嬪姐姐也是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借你吉言了。”


    敬嬪含笑應了,安陵容總覺得,她的笑容有些苦澀。


    安陵容想起,她從前聽皇後提及,敬嬪是和年妃一同住過的,那歡宜香……


    她不敢再細想,收斂神色,三人一道去了碎玉軒。


    她們卻是去得不巧。


    剛到碎玉軒外頭,就見蘇培盛在院子裏守著呢,一問之下才知道,皇上一刻鍾前來了碎玉軒,正陪著甄嬛寫字。


    “那還真是來得不巧了。”


    敬嬪遲疑片刻,拉了拉安陵容與沈眉莊,道:“我們這會兒闖進去恐怕會打擾了皇上的興致,不如還是回去吧?”


    “這……”


    三人麵麵相覷,也隻能如此了。


    這日。


    安陵容她們三人走了以後,淳常在來了碎玉軒。


    她抱著一束的紅梅,蹦蹦跳跳的進來了,她的視線似乎是掃過了門口守著的蘇培盛,但也不知是不是紅梅擋住了,她卻好像未曾瞧見似的,還是闖了進去。


    皇上正與甄嬛寫字,忽然有人闖了進來,他心生不悅,蹙眉回頭去看。


    淳常在卻仍是滿臉的天真,笑著舉起手裏的紅梅,望著皇上,問道:”皇上您看,我給姐姐摘得紅梅花好不好看?


    許是少女天真,令皇上稍稍動容,他打量淳常在片刻,才似想起什麽來。


    淳常在的父親,似乎有幾分學問,教過三阿哥弘時讀書認字,就是弘時太不濟了些,一點沒學進去。


    “你似乎長高了些。”


    皇上說著,淳常在立馬接了話頭,笑吟吟回答道:“皇上忘了,過完年,臣妾就滿十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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