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天後的夜晚,蒿裏村前的臨時浮橋旁。


    郭山坐在某輛警車的駕駛位上,一邊喝著茶一邊默默看著車前那水勢仍然洶湧的冥河,表情很是不愜意。


    當然不愜意了,河那頭是陷入黑夜的鬼村。雖然景色還不錯,但他過來是為了調查凶殺案、而不是度假的。


    在他旁邊的副駕駛位上放著一遝筆記,是他同事老趙和一些比較早來到現場的警員記下的手寫筆記。上麵記錄了村子裏的大致情況,每個字都寫得很具體,拚起來卻頓時難懂了許多。


    郭山已經把它們看過幾十遍了,但他目前仍沒有任何頭緒,即使現在再看一遍也是如此:


    梨某福,男,38歲。遺體發現於村南某單屋內,呈側臥姿。背後插有一貫胸穿出的軍用刺刀,傷及心髒。


    李某子,女,35歲。遺體發現位置同上。呈俯臥姿。顱後有多處鈍器打擊傷,有顱骨骨折和腦震蕩痕跡。現場發現少量濺射狀血跡、疑似凶器的塑膠手提箱與修理工具等物件。


    嚴某,男,58歲。遺體被發現於診所中,垂吊狀;無掙紮痕跡,診所藥材櫃部分抽屜有大肆翻找痕跡,懷疑被盜可能。


    黎某雲,男,70歲。遺體被發現於自家臥室,呈側臥姿。身上有多處刀傷,周邊有較多濺射狀血跡。臥室內發現一些老舊軍用物資,待查。


    黎某龍,男,16歲。遺體發現於敬宅大門後,呈俯臥姿,背後有一處貫穿胸腔的刺擊傷,傷及心髒。遺體周圍發現一把疑似m1911手槍。


    根據創口形態,初步懷疑凶器為在西廂房桌上發現的彎刀,待進行化驗比對。


    黎某,女,18歲。遺體被發現於敬宅門廊內,呈仰臥姿,披有白布,懷疑遺體曾被移動。左鎖骨與頸部有開放性鈍擊狀創口,懷疑是致命傷。附近有多片滴落狀血跡。


    蘇某國,男,63歲。遺體被發現於敬宅內院,呈俯臥姿。頸後有一處開放性鈍擊狀創口,傷及頸椎,形態與上者近似。遺體周圍發現一把砍刀。


    溫某風,男,19歲。遺體被發現於東廂房床上,呈仰臥姿,披有內側染血的被單,懷疑遺體曾被移動。軀體上發現兩處槍傷與一處開放性鈍擊狀傷口,形態與上者近似。


    敬某,女,14歲。遺體被發現於自家西廂房床邊的椅上,呈坐姿。右臂有一處貫穿性鈍擊狀創口,傷及肱動脈。


    遇害者有失血性休克表現,衣物上有大片血跡,周圍及其宅內多處(如正房)亦有散布滴落狀血跡。


    梨某,女,10歲。遺體被發現於敬宅西廂房床上,呈仰臥姿、睡眠麵容。未發現明顯外傷,有肺部感染跡象與疑似腦梗或腦出血體征。


    梨某遠,男,34歲。遺體被發現村中廟宇前的廣場,呈仰臥姿。胸前發現一處彈孔,貫穿心髒,推測為死者直接死因。遺體附近發現多枚彈殼。


    劉某茵,女,33歲。遺體發現位置同上,呈側臥姿。頸部插有一把貫穿脖頸的刺刀,裝配於一杆春田m1903型栓拉步槍上,推測為死者直接死因。


    遺體旁邊發現一把m1911手槍,與其子身旁發現的手槍型號相同。此外,梨致福遺體附近的水稻田中亦發現一把型號同上的無刺刀栓拉步槍。


    除上述十二人外,敬宅院內發現一具焦屍,焚燒痕跡明顯,身體絕大部分特征被破壞,待開展進一步檢測來判斷身份。根據綜合考量,初步推測為同村的梁某(男,16歲)。


    焦屍旁發現一根頂端嵌有巨大鐵釘的木棒,懷疑上述多人的開放性鈍擊狀傷口由此造成。棒上帶有大片凝固血跡,建議盡快進行化驗。


    同時,敬宅院內發現多枚手槍、步槍彈殼,懷疑源於上述四把槍支。門廊內發現大量不明粉末,似灰燼狀,待查。


    按照研究結果,村內事發時有十四人,但現場未發現楊某歡(女,73歲)的蹤跡或遺體。不過,警員們在村莊西邊的墓地中發現了其墓,下葬時間未知,鎮上檔案未見此人死亡登記。


    經過初步調查,當天村裏沒有外人,凶手必定在他們之中;但是這些人裏誰會做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


    致命傷口不盡相同,死亡姿態各不相像,就連遺體周圍的環境也是各有蹊蹺;凶手不僅喪盡天良,恐怕還是早有預謀。


    不過若是這樣……凶手怎麽會把自己也殺掉?郭山以前見過殺人犯畏罪自殺的案子,但放在這種與世無爭的小村子裏顯然不大對勁。


    那麽凶手是轉換身份逃走了?現場有一具難以辨認身份的焦屍,如果那不是沒有確定身份的梁某、而是楊某歡老人呢?凶手修一座假墓,再將老人以焚燒的手段給自己作掩護……


    不過那樣做,就相當於說沒有屍首的梁某是唯一一個嫌疑人,而他作為一個未成年人,竟會如此窮凶極惡嗎……?


    久經沙場的郭山不敢想象這種事情,所以老趙在剛剛代替他帶著一群幫手去了楊婆婆的墓,打算發掘開來看看是不是沒有屍首的假墓。


    如果是,案件大概率會往那個可怕的方向發展;若不是——


    “郭警官!”突然,有人急促地敲了敲他的車窗,“您快過來,外邊出事了!”


    郭山看過去,隻見那是一名警員,便立刻放下茶杯拉開了車門:“怎麽了?”


    “是那些去墓園察看的同誌們!”警員的嘴像連珠炮一樣急迫地吐著字句,“那邊……那邊起了點騷亂,好像打起來了。”


    “打起來?誰和誰打,凶手現身襲警了?”郭山追問。


    “是——是同誌們……莫名其妙地互相打起來了!”


    郭山聽罷愣了一秒,又趕緊望向了極遠處的鬼門。


    從這裏看,在它旁邊的蒿裏村墓園正好夾在老桐樹和敬宅兩片黑影之間;那邊原本井然有序的電筒燈光此刻紛亂地晃著,就像地震時閃爍的蒼白吊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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