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屍檢與綜合線索,警方認為阿烔很可能是一名癮君子。


    那八千對梨福遠來說是貨款,對他來說也是“貨款”;他攜帶這筆巨款跑去港城,可能就是為了不管不顧地“進貨”。


    至於最後他是自己淹死在了偷渡路上還是賣家收了錢不發貨,得等跟港城警察的合作調查後才能判斷。


    但對於梨福遠、阿銳和婉茵來說,這件事已經沒必要再調查了——再調查,也無力撐回塌下的天。


    那八千塊錢如果流入了港城那些幫派,要想兩個月內追回來還不如就近找間銀行碰運氣;就算隻是泡進了海裏,也不是說撈起來晾幹就可以萬事大吉的。


    這可是他媽的用來進貨的錢!用來進交付期限隻剩一個月的建材的錢!


    在家裏破口大罵一整晚後,梨福遠也徹底明白阿烔為什麽急著偷這錢了。如果他真是“粉仔”,慢慢攢本金真不如現在馬上爽一把。


    現在想回去,他早在商量合夥開建材批發公司的那個晚上就已經顯現端倪。那麽急著要合夥、不惜讓出做大股東的利益也要開這公司,恐怕就是缺錢幹那種勾當。


    得虧他一年年的忍著不表現異常,自己和那個叫阿銳的居然沒看出來他是這種人。也得虧他有這本事,現在能給他們捅一刀狠的。


    行,你死了個痛快,咱們可是比死了還難受。


    婉茵也在後悔為什麽自己沒有替丈夫打理好財務問題。整天盯著雜貨鋪那麽無聊,要是能把這閑暇拿出一丁點來照顧公司的賬本,也不至於讓這麽大一筆錢經過外家人的手。


    但誰又能想到阿烔會沾上這種東西?他也是和梨福遠讀一個高中一個班出來的,也算得上是知識分子,鬼知道他從哪裏接觸到了這種勾當?


    不過梨福遠現在根本就懶得再關心這該死的粉仔了,他更關心怎麽收拾這個爛攤子。


    那家公司的老板也聽說梨福遠那邊出了這種事,大有直接中斷合同、撇清關係的意味,梨福遠好說歹說才讓他勉強同意繼續履行合同。


    可是光靠嘴皮子沒有用,人家問起“貨物怎麽辦”,自己還是隻能低著頭一聲不吭。是啊,貨物怎麽辦?供貨商還願意賣,但上哪兒再找八千過來?


    何況離八月中的死線隻剩一個月了。


    梨福遠沒有把錢放家裏供著的習慣,隻要這成本投下去能釣起大魚,他就絕對會掛餌拋線。因此,這個史無前例的大單子他也是像梭哈把牌都交了才接上的,隻是這回出了個空前絕後的大意外。


    他和妻子撮合著拿出了家裏的大半存款,甚至都要動梨定龍的零花錢了才湊夠兩千。接著他們又四處找人借錢,但那些生意場上的酒肉之交都聽說他們公司出了關乎人命的大事,見到夫妻倆簡直像避瘟神一樣避。


    這事跟自己和老婆沒關係啊,梨福遠納悶地想著,卻還是沒法讓那些家夥回頭多看一眼。


    最後,他們隻勉強湊出兩千多。家裏的財富如果還要搜刮,就隻剩難以挪出的日常開銷和他們健康的身體了。


    更甚的是,阿銳那天殺的眼看這公家的簍子八成要捅,居然悄悄地逃出了深城。這個破公司,自此便隻剩了梨福遠還站在台麵上。


    不過他可能也站不久了。公家的負責人一天天催建築公司,公司老板又一天天地催自己,自己倒沒地方能撒氣。


    罵老婆指定罵不過,罵兒子顯得沒出息,梨福遠便隻能罵死掉的阿烔該死,再催跑掉的阿銳快死,最後咒那些靠不住的人統統去死。


    隻是鈔票要是靠罵能罵出來就好嘍。


    梨福遠想過找大耳洞、也就是放高利貸的借錢,但被婉茵極力阻止了。到時候即使能交上單子,說不定賺的錢都不夠還利息。


    對比之下,婉茵想去問那些工人們繼續借點錢。在那片地方開了七年雜貨鋪,雖然工人流動性大,但也養出了一批在周圍紮根的老客戶。


    婉茵跟他們算是麵熟得很,如果他們能一人出點錢幫一下,說不定——


    “不行!”梨福遠突然揮手否決,“他們能幫多少,還要費你去一個個求!”


    於是乎婉茵也沒了法子。


    思來想去,梨福遠決定向兄長梨致福求助。


    這幾年他們還保持著少量的書信交流,梨福遠知道大哥開了個修車鋪兼小工坊;雖說是小本買賣,但至少一直都有賺錢。


    而且跟自己不同,梨致福最喜歡將錢擺在家裏供著。不知道是想留給自己養老還是留給女兒出嫁,再怎麽攢,他們家也是粗茶淡飯的不舍得多花。


    這樣正好,找他借點錢也許就能渡過難關。反正是兩兄弟,以後慢慢還錢壓力也少些。


    雖說……梨福遠一直都暗暗覺得應該誰混得更好就由誰來當大哥的。


    可他的信還沒扔進郵筒,對方的信就被塞進了自家的門縫。拆開一看,兩夫妻都不禁瞠目結舌——梨致福也捅了簍子。


    組裝的摩托出了問題,把客人送進了icu,還把自己送上了法院……哈,他們家居然也要破個四千的財、去消官司的災。


    梨福遠攥著信紙,嘲弄般笑了兩聲,不知道在笑誰。


    好了,福哥居然也會拉下麵子跟我談借錢的事情。雖說你本來就混得不夠我好,但能這麽問我,還是很不容易的。


    隻是我哪來的錢借你?我甚至還想借兩年你的養老金或者你女兒的嫁妝!


    梨福遠懊惱地把想法凝在心裏,又用筆尖寫下比這平和好幾倍的話,給梨致福寫了回信說明自己的窘迫。兩兄弟隨後又進行了兩次交流,既各自抱怨了自己這邊的不得勢,又商討了一些對策。


    而作為共識,他們把目光放在了蒿裏老家的梨誌雲身上。


    “阿爸……對,阿爸是咱們最後能找的人了。”


    ”好彩阿爸很可能收著一大筆錢,早年脫隊脫產的情況下還能一直給咱們寄那麽多年生活費,我看不止一星半點。”


    “而且福哥啊,聽說他還經常給那個敬家的遺孤補貼生活費。這樣說不定更好……能借錢的人又多了一個。”


    “借?用不著那麽講。她不是黎家人卻拿了黎家錢,咱們兩個兒子想直接要回來都有底氣……阿龍以後可能娶她入門?講笑,這錢現在就得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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